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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心大还是心深。
总而言之,宁大河主的心思不可琢磨,更不可胡乱猜臆。
云画秋清咳两声,道:“倒也不难解,如今把脉一看,显而易见绝非是属下炼制的血莲丹出了问题。
宁河主一身两息,必是腹中的小生命分担去了半分药性,如今只需加重药量,便可得以缓解了。”
宁非烟手掌在扶手上下意识地来回摩擦,动作忽然停下。
似是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小腹,可是手抬到一半便又放了回去,又继续摩擦扶手。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而后神情平静地取过那一瓶血莲丹,扒开瓶封。
一股脑将里头剩下的二十多颗血莲丹尽数倒了出来,正欲往嘴里送。
那豪气干云的姿态让云画秋瞧得是惊心动魄,汗如雨下。
虽说她巴不得宁非烟这磨人的恶人多吃些苦头。
但她毕竟是六河之主,若是在她这嗑药嗑死了去,她十个脑袋也不够削的。
云画秋忙出手拦住她的动作,冷汗津津道:“多了多了多了……一次性吃这么多极损身子精元,您万不可能因为发乱这等子小事来糟践自己啊。”
说着,她话头一顿,不由蹙起眉头,仿佛抓到什么重点一般,灵光乍现道:
“话说您大可不必烦恼啊,反正如今都破戒了,何必还要像那些庙里的和尚道士一般苦守戒律清规?您若是不愿随便找个男人,那便让孩子父亲多加出出力好了。
虽然一个月长是长了些,但自古以来能够让魅魔怀孕的,素来多是很厉害的。
属下可以开些药方子,您带回去给弥路殿下煮了吃,问题应该不大的。”
宁非烟睁开她拉过来的那只手,不为所动。
拈豆子似的一颗一颗将那血莲丹捡起来吃了。
她淡淡地眼神里含着几分轻嘲讥讽:“你在说什么?一个毛都未长齐全的小兔崽子罢了,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本事让我怀孕,我可是宁非烟。”
一个毛都未长齐全的小兔崽子?!!!
云画秋眼睛都睁直了,内心天崩地裂。
这显然并非是在形容弥路殿下,这这这……这孩子竟然另有其人?
究竟是一只怎样的小兔崽子,竟然能够让守身如玉两千多年的魅魔马失前蹄?
如今二人婚期在即,弥路殿下貌似连手都不曾碰过,堂堂魔界少妃,竟然怀了旁人的孩子?
这也太太太……太刺激了吧?
这是她可以知道的秘密吗?
宁非烟掌心里的那二十多颗血莲丹很快没了大半,吃得倒是挺快。
可就是忘了嚼碎吞进去,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她还在那自恃高贵冷艳地傲然冷笑:“怀孕?可笑,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的。”
云画秋总觉得她好像哪里坏掉了,眼神都死掉了,有总自欺欺人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额,大人您先冷静一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宁非烟将掌心里最后几颗血莲丹都送进了口中,看着云画秋阴恻恻一笑:“你说什么呢?我冷静得很。”
真的冷静的话就不要用这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啊,云画秋都吓坏了。
那血莲丹可是不能乱吃,她这一下子将一年的量都给吃了,哪里还能够压得主那崩坏的药性。
云画秋可是眼瞧着她如瀑的青丝秀发间,生出了几咎刺目的白发来,显然那血莲丹正在以虎狼之势吞噬着她的生命力。
宁非烟将空瓶子往地上一扔,屈起手指轻轻叩了叩檀木桌面,冷声下令道:“再炼一瓶血莲丹来,现在就要。”
云秋画退了两步,声音都吓得哽咽了:“您别这样,我害怕……”
宁非烟一双情人眼微沉,竟说不出的凌厉戾气深重,她一脚将身前的桌子掀翻,瓷器玉壶热茶碎得满地都是。
云秋画腿都软了,趴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您这般可劲儿糟践自己也没用啊,血莲丹送走不了那孩子,您若当真不开心,属下……属下给您开一剂药,去了这烦根就好了嘛。”
宁非烟听闻此言,眼中的戾气豁然一僵。
她眼睛腥红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魅魔同族,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挣扎。
她终是忍不住低头轻抚小腹,温凉的掌心下似有一个微弱的、小小的生命在回应她。
眼中冰冷的戾意一下子被掩盖了下来,似散了的沙,变得有些茫然无措。
可这一瞬的复杂变化转瞬即逝,她面上很快又被冷漠的坚毅所代替,一个‘好’字,就这般轻易的快要呼之欲出。
这时,抖伞震叶的声音回荡在三里庭里,琉璃伞折射下来的朦胧微光落洒在他的衣襟间,好似走在天光之中。
“开药去烦根?宁河主?你这是……生病了?”那一头,清润声线缓缓响起,宛若明净的玉,带着几分疑惑,又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徐徐飘进人的耳朵中来。
宁非烟身子大僵。
云画秋视线寻声望去,心中还尚自疑惑为何魔界里还能听到如此干净清透的嗓音。
天光琉璃里,那少年长长一道身影,清俊如玉树,一身薄衣清简,眉如墨画,骨相极佳,在幽庭小树,浅湖青色里轻易便能成画。
在这片魔都王城里,见惯了大鱼大肉的云画秋何时见到过这样一个鲜嫩可口的少年郎,简直叫人不能挪开眼,不能忘记他。
百里安许是感受到了她火热的目光,蹙了蹙眉,看向她问道:“不知宁河主是害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宁非烟脸色微变,正待出言阻止云画秋的回答,谁知那厮一脸巴心巴肝,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他:
“害……你说她啊,无甚大事,就是怀孕了,堪堪才一个月,刚诊脉确认的。
许是此事对她冲击性太大,闹脾气闹得不轻,将我桌子都给掀翻了。
嘿,魅魔一族本就不是易受孕的体质,也不知哪家兔崽子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够让大名鼎鼎的宁非烟怀孕,我都不得不佩服他,真是厉害死了。
不过瞧她方才那样子,似乎不想要这孩子,我们正商量着,何时吃药堕掉。”
如今看到心仪的美少年,连宁河主都不尊称一声了,直接一口一个‘她啊’‘宁非烟’的。
当真是‘美色当前’,性命无可顾。
宁非烟杀人的心都有了。
百里安怔了许久,乌黑温润的眼睛珠子微微一转,不急不缓地抬步行至宁非烟面前,目光似黑夜般静谧,而温柔:“你……怀孕了?”
宁非烟以手捂着脸颊,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她心乱又心累:“你怎么到这来了?”
百里安嗯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系着蓝色细绳的小布包来,里头鼓鼓囊囊:“你的蚕豆瓜子忘在我那了,给你装好送过来,今日参宴无聊的时候可以吃一吃。”
宁非烟目光在他手中的布包上轻轻滑过,眼底没什么情绪,伸手去接。
在她快要碰到的时候,百里安递出去的手却是往回缩了缩,他那一双乌黑的眼,墨色渺渺,似有夜雨停驻:“你要堕掉孩子?”
宁非烟蹙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继续伸手去取那包小零食。
百里安退了一步,手再缩不给她,眼睛看着她认真问道:“那样很疼的,你不怕疼吗?要不算了吧?”
宁非烟伸出去的手一颤,停住了。
半晌,她才嗯了一声,道:“我怕疼,最怕疼了。”
百里安笑了,这一次他主动将那小布包放进她的掌心里,道:“不是让我辰时来寻你一道赴约吗?”
宁非烟哦了一声:“好像是到时辰了。”
踏着青草晨露,两人并肩而去。
伞下,宁非烟打开了手中的那个小布包。
里头都是剥好了的去壳蚕豆与瓜子仁,白白胖胖地堆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