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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帝为姜明鲲疗完伤。在寒意凛罩的初春,额头密密麻麻沁出了汗滴。
“炎帝,十七弟毒伤如何?”蚩尤牛首面具的深眸,流露出格外担忧。
“蚩尤且放心,毒虫尽数排出,已无大碍,今后稍作调养,便可痊愈。”
“毒虫?”刑天迷眼望着云桑。
云桑抿嘴嗔笑,她取出蚌短刃,从白絮绒那团乌血中,挑出两枚血刺。然后,架在火塘上炙烤。血刺在蚌刃上不断扭曲,偶尔弹跳身子。
“此物名唤栗胆虫,生来有剧毒。脱离母胆,也能繁衍生息。进入明鲲体内,乃一雌一雄。”炎帝讲述完毕,转头抱起精卫。他面向刑天:“毕节暂且借本王一用,他日归还。”
“毕节通人性,知人语,炎帝尽管使唤。”刑天逗弄精卫的小脸,甚是喜爱。酝酿许久的话,还是憋不住:“炎帝长途劳顿,为何带上精卫?”
“这?”炎帝一时无语。想自己一生施药治病,却连精卫突染怪病的根由,也摸不着。不禁面红耳赤。
“阿爹带精卫东海寻医,不提也罢!”云桑急忙化解尴尬。
得知姜明鲲不久痊愈,姜澉松了一口气。他不忘正事,心底埋藏许久的话,盘托而出:“炎帝,姜澉想找你要一个人。”
“谁?”
“近在眼前,刑天!”
炎帝怔愣一瞬,笑说:“刑天师从河川,夷人术不在云桑之下。蚩尤尽管使用。”
“炎帝休要误会,本盟勿须夷人,想封他为护东黎左将军!”姜澉摘下牛首,五色泥彩的脸上,一片真诚。
他拱手言沉:“望炎帝成全!”
他的举止言谈,无不透露着真切与渴求。炎帝的目光,不由地重新审视刑天。从柏延、离坎等人的夸赞中,他全面了解到不一样的他。
收陆吾、降毕节、闯天阴、过五雷……这些,都是大将之材。
谦源惨死星云山后,炎帝便把刑天接到隗戍,也曾亲授夷人术。只怪氏务繁忙,交给河川为师。其实,他的心中,既含对谦源的愧疚,也有对刑天的不舍。他巧妙问:“刑天,你意下如何?”
“刑天出自神农氏,应当效力炎帝!”想起姜尹浩的罪恶,刑天不齿同帐。他伏下半膝,对姜澉双手抱拳。纵使心头有万般谢师恩,他依旧断然拒绝:“护东黎左将军,非同小可,还请蚩尤另觅人选!”
“刑天,你!”
“望蚩尤收回成命!”他回绝的虎眼,异常坚定。
姜澉想起两人相识的夜晚,正是这双不惧的眼神,打动了他。
“也罢,若是回心转意,护东黎左将军,永为尔存!”
刑天拒绝姜澉的美意,尽在炎帝的预料中。他看了一眼喜形于色的云桑,饶有神趣地暗示:“云儿,阿爹与盟主有要事相议,你且带刑天去少青山游玩!”
“是!”若不是众人在旁,云桑定会欢呼雀跃。回答的声音,带着震颤。
姜澉似乎明白炎帝的用意,不好意思道破。心中仍有不甘。泥彩脸狡黠一笑:“即是游历少青山,何不让苏飞鹏等一同前往。”
炎帝凝视苏飞鹏,踌躇满志的神态,颇为喜爱。因为他和姜明鲲的郎舅关系,姜澉把他从夸父手里,要了回来。一直没有封任将职。
“本王想找蚩尤要一个人。他就是苏飞鹏!”
“不可、不可!”姜澉连连摇头:“苏飞鹏乃明鲲妻弟,二人不可分离。”
炎帝旁敲提醒:“天支营关乎姜姓联盟的兴衰,望蚩尤以大局为重。”
“榆罔兄长,放眼天下,只有你深解我心。”姜澉无奈。炎帝倾力相助,把他从烈山宫解救出来,正想着怎么报恩。他想收回刑天,还要苏飞鹏,刚好做顺水人情。
——
少青湖堤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仿佛不舍过去的严冬。
离开了烈山宫,刑天、云桑、飞鹏、蝶影、蝶舞,没了往日的束缚,几颗年轻的心,彻底放开。
他们抓起残雪,互相追打,嘻嘻哈哈的快乐,飘荡在旷野。
云桑紧紧依偎在刑天的手臂。雪狐皮裾口,红扑扑的脸蛋,长睫斜瞟的目光,饱含深情。
跟刑天朝夕相处的时光,历历在目。她已经忘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喜欢上他。或许,是怜悯他的身世,抑或喜欢他略带忧郁的虎目。
两人微妙的举止,旁观者一目了然。苏飞鹏背上长戈,右手特地拦了一下双蝶姐妹。
蝶舞懂事地点点头,停下脚步。只有蝶影心存不甘,长睫的眼眸,酸酸地沾染泪花。
云桑亲密的依偎,刑天有些不自在。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他不想假装。他要对她坦诚,以免耽误她。
“云桑,我有一事想说!”
“先不急着说出来,让我替你说!”云桑抑制内心的激动,仰起嘴下的美人颊:“我和你相处四年,抵不上与弦卫相处两个月?”
“我当你是妹……”
“青云,我等你回心转意!”云桑果敢回答,她离开他,独自急走。刑天不放心,追到一处积雪厚罩的小坎。
从暗处冲出大批手执战器的族兵。首领头戴尖角羊皮冠,身穿厚长裾。他手持兽耳炼石大刀,浓须满颊里,深邃的眼睛,放过近在身旁的云桑,却直瞪着刑天。
“霍康大叔!”意外惊喜,刑天眉开眼笑。他飞奔几步,想给他热烈的拥抱。
呼、呼、呼,迎接他的,是呼啸的刀风。
霍康不言语,仿佛从不认识他。
他出手就是狠招,兽皮脚蹬弹跳跃起,刀光封锁上三路。
凶悍的攻势,再现大鸿山的较量。
经过一番历练,刑天日渐成熟。
他的这招,名唤严霜冰封。让赤手空拳的他,一时找不到反击的对策。
面对步步进逼,他无奈退让十几招。霍康有些动怒,饱受折磨的体质,不仅没有想象的孱弱,反而愈加灵活。见他继续退让,他突兀改变招势,挥刀砍向双足。
刑天往后一仰,双脚腾飞翘起,兽皮脚蹬夹住霍康的双腕。然后,向左急速旋转。霍康收势不住,离地旋转两周,甩飞十几隶首丈,滚倒在雪地里。
“阿壬!”族兵阵列,冲出一名红绸裾女子。她手拿长剑,刺向刑天的左侧。
刑天只关注霍康的状态,唯恐一招伤了他。没曾想,红裾女子偷袭左侧,刚想回防,剑刺洞穿厚裾,离皮肉仅半指之遥。
“放肆!”云桑出手,她摘下腰际的绳鞭,鞭梢练蛇般夺向她的手腕。
两个女人的战争,及时展开。
红裾女子的剑招,刁钻灵活。泛发青光的剑影,峰峦迭嶂。
云桑不甘示弱,仍然拒绝使剑,一根绳鞭神出鬼没。时而缠绕于颈,时而奔袭面门。几十招下来,双方不见上风。
霍康半坐起身,不改先发制人。竟然使出地躺刀。刀光映雪,犹似月影粼波。刑天不再避让,腾飞近身,腕手相搏。令霍康持械的优势,难以发挥。
两人激战正酣,苏飞鹏赶到。看着精彩的打斗场面,他举起长戈,准备相助刑天。
“天将勿慌,徇年来也!”一名身穿青厚裾的男子,腰插两把炼石短刃。净白清瘦的脸,有几分儒弱的气质。他走向苏飞鹏,凝视的目光,略带轻蔑。
苏飞鹏也不多言,使出一招鹤舞朝阳。长戈对准他的头顶,径直劈下。
徇年短刃轻松荡开,他顺着长戈柄,上下翻飞,身手异常矫健。
两人深知遇上对手,谁都不敢大意。一阵尽力攻防,二百多个回合过往,胜负难解难分。
霍康和刑天这边,打斗的优势,开始向刑天倾斜。霍康的兽耳刀,砍劈的力度,明显变弱。毕竟年岁已高,加上被姜尹浩囚禁冰窟,受尽折磨。与刑天缠斗百余回合,浓须里粗气直喘。
刑天不想趁人之危,他寻找到一个体面的战隙,当他变招迟滞的瞬息,刑天抓住他的握把,刀尖掀飞他的尖角羊皮冠。这意味着,若是真战,将是头颅难保。霍康低下蓬松的灰发,刀尖插入雪地。
“霍康大叔,承让!”刑天拱手微笑。
“着!”云桑一声高呼,绳鞭在半空划了个弧线,掠过红裾女子的剑花,长鞭在她腰际,缠绕数圈。她使劲一拉,她的身子如同转轮,旋飞十步开外,倒地不起。
“溪珉!”霍康呼喊她的名字时,饱含担心。他飞步上去,关切地扶起她。
“阿壬,溪珉无恙!”溪珉脸色潮红,她摆摆手,看霍康的眼神,非常奇异。
飞鹏眼见难以取胜,突兀心生一计。他收戈在背,身体迎着徇年的短刃。徇年不知是计,短刃抵近他的腹部,害怕伤着他,刻意缩减力道。哪知飞鹏紧靠,短刃刺入厚裾。
“呀!”飞鹏一脸扭曲,呲牙咧嘴捂着小腹。
“兄弟……”徇年上前一步,想解释自己失手。突然,一股冷风来袭,他的颈心,被一柄长戈嘴死死顶住。
苏飞鹏用诈伤,制服徇年,虽然有些胜之不武。确实让他松懈防备。
徇年嘴唇一撇,还是拱手认输。
战局结束,周围的族兵齐齐跪地。朝刑天、云桑、苏飞鹏拜谒。
“霍康大叔,此乃何意?”刑天摸不着头脑。
云桑、霍康对视片刻。两人点头示意。云桑拿出一副红色的木牌,高举在手。
“神农令……”刑天、苏飞鹏同时大呼。
“炎帝有令,封刑天为天支营护天将,封苏飞鹏为天支营护翼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