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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缩。
什么……?!
猩红走廊深处,女人噙着微笑,亭亭而立,她用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眼凝视着不远处的青年,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温简言被她注视着,张了张嘴,但却没说出一个字。
即便已经猜到丹朱的问题,但是,在真正听到的时候,他的大脑还是不由得空白了一瞬。
想要阻止苏成成为船长,就要……
杀死他?
这……
丹朱却好像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轻轻一笑,招了招手:
“过来。”
短暂的犹豫过后,温简言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张开手。”丹朱说。
温简言张开了手掌。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手掌心里,那触感阴冷无比,在接触到的瞬间,温简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垂下眼,定睛看去。
只见三枚漆黑的硬币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之中。
这是……三名管理者的信物?
温简言一怔,下意识看向丹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
“知道我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找到船长室吗?”丹朱问。
温简言摇摇头。
“当然是你那位‘故人’的手笔。”丹朱缓缓笑了一下,但是,那双死人般阴冷空洞的眼底却并无半点笑意,“这些走廊……这些墙壁,是活着的,它能够被随意改变,阻挡我的去路,还会在那位‘代理船长’的命令下对我发动攻击。”
“但是,你猜怎么?”丹朱慢条斯理地走上前,高跟鞋敲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声,“这么远的距离下,他只能知晓候选人的位置,能直接攻击的自然也只有候选人。”
温简言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丹朱这么做的目的。
一下子,掌心之中,冰冷的三枚硬币忽然变得格外烫手。
不知不觉中,丹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缓缓凑近,唇边带着秾丽无匹的微笑,浓烈的腥腐花香兜头压了下来:
“所以,我希望你的那位故人,对你怀着一样的慈悲之心。”
丹朱向后撤开,她的目光扫过温简言身后众人,视线在陈澄身上停顿几秒——陈澄身体紧绷,如临大敌——但是,丹朱到底没有发难,她只是轻笑一声,收回了视线:
“好了,走吧。”
女人脚下,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花朵犹如活物般扭曲蠕动,撕咬着向前生长。
“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走在前面,不然发生什么,我可不会负责。”
*
猩红的走廊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浓烈芳香。
死寂中,回荡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地板、墙
壁、天花板……四面八方的一切都在被丹朱的天赋撕咬、吞噬(),所过之处只剩下衰败般的景象?()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像是被太阳晒久了的纸张,脆得一捏就碎。
掌心中的硬币沉重至极。
不知道是不是温简言的错觉,持有硬币的时间越长,他的身体就越冰冷,像是在被某种十分强大的死物侵蚀转化一般。
这也是温简言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的“信物指引”。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虽然并没有具体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但他就是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向哪个方向走,冥冥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牵扯着他,带领他前往船长室所在的地方。
走廊依旧会时不时地发生扭曲和改变。
但是,每次这种事情发生,丹朱都会用天赋对其进行“修正”。
直到这时,众人才真正体验到,作为梦魇前三、永昼创建者兼会长,丹朱的真正实力。
花种在他们的眼皮下生根、发芽、开花,细弱的花枝深深扎入钢筋般的壁垒之中,诡异的生机诞生于毫无生命气息的坚墙深处,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不过短短数秒,挡在他们面前的转障碍物就被生生撕裂碾碎……
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轰!!”
可怕的震动在走廊深处回荡,似乎一切都在摇摇欲坠。
每响一声,似乎整艘船距离崩塌就更近一分。
路径持续深入。
空气中,腐败的花香越发浓郁。
“妈的……我都没办法呼吸了,”陈澄眉头皱的死紧,压低声音嘟囔道,“我真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习惯这味道——”
说着,他扭头看向温简言,似乎想要寻求一点认同感,但是,目光刚刚落在对方身上,陈澄就愣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
昏暗的灯光下,青年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甚至于微微泛着青色,像是所有的生机都被汲取殆尽。
在他的侧颈上,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纹路如蛛网般向下延伸,最终没入领口之下,和没有血色的皮肤对比鲜明,触目惊心。
“是信物?”
陈澄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见鬼的信物。
身为历经多个副本的资深主播,陈澄自然清楚,在类似的副本之中,这样的道具很可能会对持有者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更何况他们现在本就身处核心,这样的影响自然会被放大。
早已半沦为厉鬼的丹朱自然无所谓,但是,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这东西所带来的副作用几乎和它的作用同样大了。
但是,温简言却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他忽然站定,抬起眼,向着身边看去:“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陈澄皱眉,“听到什么?”
温简言似乎恍惚了一瞬,他定定地看向身边的墙壁,似乎在十分专注地聆听着什么。
陈澄下意识
()地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
一片死寂。
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没什么。”温简言似乎回过神来,“……我们继续吧。”
越向深处走,走廊的变换就越频繁。
但是,即便如此,丹朱先前提到的“直接袭击”却并未出现。
一切正如她的预期,幕后的操纵者似乎真的有所顾忌……再未狠下杀手。
就这样,众人一步步向着核心迈进。
终于——
一扇紧闭的门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锈蚀的门牌上,“船长室”三个字赫然在目,刺得人双眼生疼。
他们……终于还是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温简言步伐一顿。
他扭过头,向着后方的丹朱看去:“我们到了。”
他犹豫了一下,提议道:“这三枚信物……可以再让我持有的久一些吗?”
“哦?”丹朱缓缓挑起眉头,那双空洞的双眼注视着温简言,那无声的压迫感令人汗毛倒竖,“为什么?”
“就像我先前和您说的那样,我的目的是阻止我的那位旧友成为幸运号游轮的船长,”温简言任凭她注视着,神情坦荡,“也正像您现在所见……他对我同样有所顾忌,船长的信物在我手中,会比在您手中更有用处——这样或许可以避免直接正面的武力冲突,我想,这应该也是您不希望见到的。”
丹朱的实力自然毋庸置疑,但是……苏成提前他们太早来到这里了,他早已将船长权能窃取大半,拥有了近乎可怕的支配力。
否则的话,丹朱先前也不至于进度停滞,难以推进。
如果真的发生冲突,恐怕很有可能变成拖延时间的拉锯战。
而这正是苏成想要的。
毕竟,以他先前给温简言透露出来的信息,距离他成为正式的船长,需要的恐怕只有时间了。
“至于信物的归属权,您更不用担心……”温简言看向丹朱,说,“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恐怕没人比我更不想成为船长了。”
“当然了,您不相信我也很正常。”
温简言短促地笑了下,忽然话锋一转,明明生死攸关的话题,但却他被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出:
“只要杀掉毁约者对您来说没有难度就足够了。”
他们所有人身体之中都有丹朱种下的花种,而他们这次显然再不能像之前一样拉开距离、隐藏踪迹了。
对于丹朱来说,团灭他们都是轻而易举。
丹朱眯起双眼,盯着温简言打量了几秒,她拉长声音,慢悠悠笑道:
“行啊,那就暂时由你来保管。”
*
船长室的大门后,是熟悉的空屋子。
在走入房间内的瞬间,温简言的步伐停滞了一瞬。
血红色的灯光下,空无一物的房间似乎出现了短暂的扭曲,在那短短一秒的时间里,似乎一切都发生了
改变,但是,在温简言定睛看去的时候,那些东西却消失殆尽,似乎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垂下的掌心之中,冰冷的三枚硬币沉甸甸地坠着,无穷无尽的阴冷气息从中释放出来,令他的手指关节都跟着变得僵硬起来。
他扭过头,向着自己身边的队友们看去。
目光中带着无声的询问。
做好准备了吗?
众人回他以毫不动摇的视线。
当然。
于是,温简言收回视线,一步步向前走去。
房间的尽头,则是那面漆黑的玻璃墙壁——
光源被关闭,那颗沉浮于后方的大脑也跟着一同隐去了,只剩下表面细密如蜘蛛网般的裂纹,昭示着先前发生的一切。
黑发黑眼的塔罗师站在前方正中央。
他似乎早就在等待着他们了。
他手掌半张,上方悬浮着星月塔罗,但是牌上的画面却一片漆黑。
仔细看去,才能勉强分辨出,牌面并非消失,而是被混乱诡异的线条取代了,那些线条是如此癫狂、扭曲、令人不适,或许只有塔罗的持有者,才能看出其上究竟画着些什么。
“……”
苏成缓缓抬起头。
但是,他没有向着自己威胁最大的丹朱,目光却笔直地过空旷的船长室,落在了温简言的身上。
“你果真还是来了,”他说,“——并且是以船长候选人的身份。”
“就在十分钟前,我告诉了你所有你想知道的,即便我可以直接让你们离开船长室,让你们永远不会有发现真相的机会,但我却并没有这么做——我毫无保留地将我的计划对你全盘托出,然后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拜托你……
不,是恳求你。求你相信我。”
“只要相信我这一次就好。”
苏成缓缓笑了,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和上次见面时不同,这一次,所有的关心、所有的祈求、所有的悲伤都跟着消失了,塔罗师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犹如钢铁般冷漠,先前那个温简言熟悉的人似乎从这具躯壳之中抽离了出去,只剩下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影子。
他的声音冰冷而讽刺。
“但你就是做不到,不是吗?”
“眼睁睁看着你踏上不归路,变成培养皿里大脑一样的东西?”
温简言说,
“是的,那我的确做不到。”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苏成远远望着温简言,眼神非常失望。
“但是,无所谓了。”
他收回视线,苍白的五指缓缓收拢,捉住了悬浮于其上的星月塔罗,手背因用力而青筋浮凸,塔罗牌在他的紧握之下扭曲、皱缩,最后消失成点点黑色的余烬。
“我总是希望这一刻不会发生,但很显然,所谓命运就是这么一回事。”
轰隆隆。
轰隆隆。
震动自脚下发源。
整艘船似乎都在跟着摇晃。
“无论如何挣扎,都不可违抗。”
墙壁开始摇晃,猩红的灯光忽明忽灭。
“无论如何尝试,都无法改变。”
暗影生长。
一层诡异的红膜飞快地覆盖上了苏成的双脚、爬上了他的双腿……它像是自船只的地板下诞生出来的分支,飞快地窜入了人类的身体。
勃动裸露的血肉如同活物般生长,将他的身体高高托举。
“这家伙……”陈澄的神情难掩震惊,他咬牙,低声道,“是在主动和副本同化——!”
再这样下去,就算苏成真的放弃了成为船长,他也是回不来了!
“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会成为那颗漂浮在水中的大脑。”
不过短短数秒,血肉之膜已经蔓延到苏成的脖颈下,细细的红色血管在他的皮肤上如同蛛网般蔓延,攀上了侧脸,他的双眼黝黑,透不进半点光亮。
“有件事我没有说——的确,它是在永生,但这种永生毫无意义,它只是被永远地溺在了梦魇之中。”
“我们之所以只有在副本的记忆中,才能偶尔瞥见它的存在,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所谓的神谕会长、梦魇第一,早在我们一切开始前就已经死去。”
苏成的声音从遥远的传来。
“水缸里盛放的不过是他的尸体,不过是因为暂时无法被取代,所以还未被丢弃。”
“那你呢?你觉得自己会不一样吗?”
温简言仰起头,咬牙道。
“你觉得在将你利用殆尽之后,梦魇不会将你像它一样丢弃?”
“当然会了。”
塔罗师的半张脸被猩红的纹路覆盖。
他的声音冷酷、偏执、而高亢,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着。
“——梦魇搭乘此船而来,也会搭乘此船而去。”
“我的朋友……你是梦魇培养的新神,是被选中的船长,从你和梦魇接触的第一刻起,你就已经注定成为它的掌舵之人。”
苏成自上而下凝视着温简言,在他的面孔被吞没之前,那张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熟悉的、属于人类的悲伤。
“它总要有一个船长。”
“在我成为船长之后,我会它一同沉入海底,等到那时,一切就会结束了。”
血肉的墙壁在空中攀升,蠕动着拼命生长。
地面震动,金属咬合,龙骨哀嚎。
“在我三千七百八十一次预言中,这是仅有的生机。”
“也是你唯一可能自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