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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二章 静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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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御膳是米饭和三碟咸菜。
    君武对此不好意思,解释道昨天才下了共体时艰的诏,今天不能打自己的脸。但宁忌并不介意,他侦察兵出身,虫子和树皮都能吃,西南大战时在物质上已经算不得艰苦卓绝了,若是小沧河时期,活下来的精锐大都吃过尸
    体,宁忌并不介意吃女真人的尸体,只是没那个机会,倒是在厮杀当中直接咬下过敌人的喉咙,口感当然不好,但看着敌人在血泊里抽搐的样子,心中会觉得很舒服。
    这些事情没必要跟未经历过的人绘声绘色的说,他连曲龙?都没告诉过。
    “不过我哥很喜欢找好吃的,每次到了新地方,就一个人仔仔细细,偷偷摸摸地找。”
    大口吃饭的宁忌跟君武分享家中趣事。
    “我爹......听说早些年喜欢好吃的,但最近说没什么意思了,他喜欢偷我哥的好吃的......大娘每次让他带去成都送给哥的东西,他总要分一半,有的还不小心吃完了,然后我哥什么都收不到……………”
    “我哥每次给我带吃的,也一样......我哥给我剩一小半......”
    “不过我有的时候跟雯雯和宁珂她们抢吃的......也觉得挺有趣......”
    爱跟弟弟妹妹抢吃的,是从战场上回来之后的事情了,在那之前他也是照顾弟妹的二哥,但在吃过虫子草根,真真切切地嚼过人的喉咙之后,宁忌倒也觉得跟弟弟妹妹抢吃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食物变得更加美味了。这是
    战争的罪恶,他一度把这个感想写在歪歪扭扭的作文里,但后来觉得羞耻,没有交出去。
    “喔哦......”皇帝叹服而且羡慕,“我小的时候,皇姐就从没这么有趣过,她板着个脸,脸上写了四个字:我很厉害......”
    “嗯?”
    “你不要看她的脸,长公主府每个觐见的人都要被警告,不许看长公主的脸,违者要杀头。朕是皇帝,朕不骗人。”
    “呃......”
    夜幕早已落下,皇宫的天空中挂着稀疏的星辰。不着调的师兄弟简单的吃过晚膳,沿着御道往皇宫的城墙方向散步,吹些晚风,观看福州城内的夜景。虽然有了年龄的差距,但两人的性情原本有着类似的地方,可以聊的话题
    也很多,待指着城内灯火摇曳的地方说完了陈霜燃与蒲信的图谋,已然对皇帝有了许多好感的宁忌害怕他将来死了,便要教他打枪,谁知道两人去到宫内的校场,才发现君武使用火枪的技能不俗,即便是在夜里,用起已能配发
    在军中的长火枪时,他竟也能做到十发中七。
    “对于火药的改良,我是全程参与的。”君武说着这件事,甚是自然,“手上、身上,这里,看这里......有过烧伤,脸上被过一次,没有大碍,试火枪时有可能让人瞎眼的炸膛,我一次都没遇上过,这放在军队里,运气都是
    顶好的,天命护佑,我就经常跟那些做管理的官员说,成品,要自己上手,自己不上手,怎么知道东西能不能用?你用自己的命首先去试了,军队里战士的命就能保住。不过我这边比起西南的格物院,还是差得远了,我听
    ist......“
    两人打完枪,在校场旁边的石头台阶上坐下来,皇帝在这天的谈话中第二十七次提到西南格物院,滔滔不绝,之后还跟宁忌商量:“我前些年......就是西南大战打完之后,成都开会那会,我就写过信让左修权带过去,说求帮
    忙,能不能让林静微院长他们过来指导一下......你说,现在林静微被炸伤了,我要是再提这个事,你说老师能不能给,让他过来给我做指导......你说要不然我再写信,跟老师说,你儿子现在在我这,你给林静微,我就跟你
    ......“
    宁忌对格物院的那帮学霸头大,听得脸都是扁的,此时也不知道对方算不算图穷匕见,翻个白眼:“那你就写啊,我爹他一准说他没这个儿子,你把我抓起来,他还省心了。而且......就算他给你把林伯伯送过来,我也不回
    去。”
    “......五尺淫魔的名声确实不好回去。”君武摸着下巴嘟囔。
    宁忌转过头来瞪他。
    “那这件事......师兄我是可以帮你洗白的啊,你看,我是皇帝,我昭告天下,你在福州,天天做好事,行侠仗义,让整个天下都知道你的名声......”
    “小黑他们跟我在江宁已经遇上过了,会信你才怪了,还天天做好事,他们几个王八蛋听到了,又要笑死一次...…………”
    “我也就是给老师一个台阶下,他把林院长送过来了,我可以反悔啊,说你跑了。我是皇帝,这么狡猾,说话不算话,老师会欣慰的。”
    “那你就写呗......”宁忌无所谓,他在西南的名声已经死了,现在是滚刀肉。
    “我斟酌一下,你的事情很麻烦,我还不能真的写信,否则被别人截下来就完蛋了,但你离家出走一年多,老师也一定很想知道你的消息,我可以替你报个平安………………”
    “我在江宁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啊......”双手托着下巴,宁忌叹息。
    “但总是要回去的吧?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杀了林宗吾,小黑他们知道我武功天下第一,我就能回去了。”
    “喔......”君武看着天上的星星,“你娘肯定很担心你………………”
    “师兄我啊,爹和娘都没有了,娘走得早一些......我那个没出息的爹,死在海上,死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但姐姐说,他还一直惦记我…………………
    “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对了,你娘是小婵姑娘吧?我叫过她姐姐……………”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大的事情聊完之后,聊了一会儿亲情,宁忌被烦得不行,有了弑君的心。君武感受到威胁,才恋恋不舍地放他走:“原本想让你就在宫里休息算了,我还有许多话想跟你说呢。”
    “我还要为左行舟伸冤。明早还要见蒲信。”宁忌表示自己有正事。
    “唉……………”君武叹息,待到宁忌最后要离开时,道:“关于这次城内的布局,许多事情经过了成先生,他的布局环环相扣,有些安排,我也搞不清楚,关于你的事情,轻重缓急我觉得他是清楚的,你在外头行事时,需得记住这
    一点。
    “什么………………什么意思......”宁忌蹙眉,“你是说......成舟海,会搞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是......”君武笑,“我说的是,你也要谨慎些,不要咋咋呼呼的闹得太难看,最后在成先生面前,丢光了咱们师兄弟的脸啊......”
    君武压低声音。
    “说到底,他是秦相的嫡传弟子,又以计谋著称,看起来跟我们是一伙的,但是跟老师那个弑君坏蛋,多少也有些较劲......你慢慢就知道了...……”
    不久之后,一脸不解的宁忌通过密道离开皇宫。
    下午去长公主府拦截这位小师弟,叙旧闲聊都用了太多的时间,送走对方后,君武才回到御书房开始批阅折子,折子批到一半,拖着疲惫身躯的成舟海过来觐见。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君武与宁忌会面的事。
    “......听闻陛下屏退左右,又将火枪送给宁忌,着实有些孟浪、冒险了,此事有失皇帝体统,可一不可再......”
    成舟海苦口婆心的开始唠叨。君武便将桌上的纸抽了一张出来。
    “把火铳的事情呈上来的时候,成大人不就预料到了吗?你要不然别把这件事告诉朕啊。”
    成舟海叹气:“即便是告知此事,也是希望陛下以其他的方法定夺,大殿无人,你拿出火铳,这是把命交给他了......”
    “朕跟他坐同一辆马车的时候,不就交给他了。成大人,朕赌对了,我这师弟,赤子之心,他要杀朕不需要火枪。”
    “把命交给他了,说得轻巧!陛下九五之尊,此事透露出去,您让那些儒门大臣怎么想?陛下,他们还能跟你卖命吗?你是得意忘形!”
    “
    君武微微愣了愣。
    不久之后,他做了检讨。
    成舟海叹气:“这便是......微臣递上情报时,最不想看到的结果。陛下,对待跟西南有关的事情,你不够成熟,未来,你要跟西南谈判、打仗、讨价还价,寄托如此多期待的大家,怎么信你?”
    “......”君武沉默片刻,“朕也封了口了......”
    “这皇宫,四面透风,哪有真能封住的消息......陛下,许多时候,你一片赤诚,可遇上西南的事情,你便成了孩子,这很不好。跟在您身后的大家,有自己的希望,有自己的寄托,您的身上,有武朝的传承,有家天下的传
    统,有儒门的道统和责任在,哪怕是演戏,您也要演好自己这一出………………”
    “......我原本以为,成先生在试探我对西南的想法,却想不到……………”
    “......陛下,相处如此之久,陛下对西南的想法,微臣心里,有什么不清楚的呢。”成舟海叹气,“微臣真想看的,是陛下的手段和城府,陛下,怎么想不重要,能做成什么样子,才重要。’
    君武在桌子那边微微的点了点头,过得片刻,他道:“成先生......一直惦记的......是秦爷爷的东西吧?”
    成舟海不置可否,许久才开口。
    “家师一生,呕心沥血,儒门千载,源远流长。宁毅的做法偏激,我的做法又何尝中正过,但归根结底,他走的依然是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路子,他违背的是后世儒学,但他不违孔孟,他翻不了天去!”
    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无非是要重新定,何谓往圣,何谓绝学罢了。陛下,不可气馁啊。”
    君武点点头:“可是成先生......我觉得,老师说的话都很......”
    “他说的许多话是很对!他若最后胜了,我们留下学问,让他挑拣。他若败了,我们依旧推他为往圣,把他的人人平等,格物致知纳入儒学,又如何!”
    君武继位之后数年,即使偶尔西南表现出极为亲近的态度,成舟海也向来不做言语,但这一刻,他显然被君武能把命交到宁忌手上的冒险姿态触怒了,说了几句内心的真话。
    双方说到这里,君武却也知道他是对的,将性命交到他人手中是一个帝王最大的孟浪,也是对所有追随者最大的不尊重,他受教检讨,成舟海遂不再多言。
    之后又汇报了今日的一些事情,待到准备离开时,君武叫住了他。
    “成先生。”他道,“您是我的老师,也是长辈,作为晚辈,我有件事想问你。’
    成舟海点头。
    “………………今日,与我这小师弟见面,我以真诚待他,我也为这真诚感到高兴,但与此同时,我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此能换来最大的利益,能得到他的真诚以待......老师,我心中有这么多想法,您说,那我这到底是真心,还是
    伪作啊?”
    成舟海沉默了片刻,之后,疲惫地笑了一笑,却又叹息。
    “陛下......若作为长辈,我想说,能问出这个话来,您够赤子之心的了。而作为臣子,我想说一句,陛下,您就别气我了,好吧?”
    “哈哈哈哈……………”君武大笑起来。
    成舟海叹气之后,转身离开,走到门边,倒是又微微的转了转头。
    “陛下,其实......宁忌这小子,在张村长大,在宁毅身边耳濡目染,他也没有看起来那么一根筋、傻乎乎的......您若真是心怀恶意,今日把枪给他,说不定真的死了………………”
    “............?“
    君武皱眉,微微一愣。
    从君武指使的密道离开皇宫,待回到长公主府时,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曲龙?已经被长公主放了回来。
    宁忌坐在院子里,与曲龙?聊起今日与“师兄”见面的全过程:“我爹在西南教了很多弟子,我倒是觉得,他还真有些像是我失散在外头的大师兄......不过他的有些想法,比较那个......那个......悲观,比如我问他为什么不派兵
    进城的时候,他跟我说......”
    宁忌叽里呱啦的说起他的感想,曲龙也渐渐地从中拼凑起少年今日见到的“皇帝”的面貌,与这两日长公主口中的那个皇帝弟弟,其实也是有些相似的,只是与书中所见的帝王,着实大不一样。
    “其实倒也能理解。”曲龙?道,“他们两姐弟,没有享受过权力的快乐,自宁先生弑君之后,他们背上的,就都是战战兢兢的烂摊子了,后来还被女真人追得满天下跑......靖平之耻车鉴在前,要是我,心里也害怕。”
    “就是最后有些絮叨......他老想让我回西南,说担心我爹我娘想我了......婆婆妈妈的......”宁忌扁着嘴,不爽,他其实也有些想家,名声毁了,回不去有什么办法,提这事徒增烦恼。
    “其实.......宁先生和......和你娘,应该也会想你的吧......”
    曲龙?这时忘了察言观色了,也说起这话,宁忌心中便回忆起离家时傻瓜秦维文送来的那封信,鼻子酸酸的,他看着曲龙?,随后瓮声瓮气的说:“要是生了孩子就回去。”
    曲龙?脸上红起来,但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宁忌,随后微微点头。
    “嗯”
    宁忌不知道,她早上才想好了三个孩子的名字呢,虽然回去了西南,多半是宁先生来起名,但她取的,就当做小名好啦。
    宁忌反倒没她脸皮厚,她不害羞,他便害羞了,不久之后岔开话题,说起信圭、陈霜燃这边来。今天下午被皇帝截去宫里,因此杀的人捣的乱还不够多,待到明天,他要在外头将陈霜燃的喽?杀得血流成河才行,到时候,
    吞云和尚也该出来再跟他接洽了,之后就顺水推舟,做了信当投名状......
    天上的星辰注视着夜色中的大地。
    城池的另一端,投名状在藏匿的地方见到曹金龙与艾老的使节一道过来找他。
    昨天晚上,书信已经给几位老大人送了过去,此时信也做好了在言辞间进行对抗的准备,然而曹金龙面上带着喜色,代表艾老的那名使者,言语之间也甚是恭谨。
    “操......早知道,你那几封信一个月前写多好......”曹金龙握着他的手骂。
    “嗯?”
    “不瞒蒲少,最近两日,城内咱们自己人打起来,几位老大人甚是忧虑。”那使节笑着解释道,“昨晚蒲少的信函到,艾老原本有些生气,但他也知道蒲少在众多兄弟心目中的地位,再加上曹大的居中说和,艾老便也仔仔细
    细地考虑了蒲少说的事情,在今日找陈姑娘做了商议。这不谈不要紧,一谈吓一跳啊。”
    “小姑娘咋咋呼呼,没有经验。”曹金龙这边压低了声音,“原本还以为陈霜燃这次神神秘秘、压着的是什么了不得的计划,今日双方仔仔细细的一核对,艾老那个生气的啊......原来陈霜燃后来压着的计划里,有许多想法,跟
    蒲少你是一样的!”
    “??啊?”
    “所以啊,定下了时间......”曹金龙抓着蒲信圭的手,“明日下午,你们见面,好好沟通一番,把误会解开,这次咱们齐心协力,干一番大的事情??”
    “啊?”
    蒲信愣了好一阵。
    “真的?”
    “真的......就她妈这么巧!”
    “......那......这件事,谁为主?“
    “现在看来,是蒲少您了......虽然还需要谈,但陈霜燃被艾老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她不相信自己人......”
    蒲信看着面前绘声绘色的两人。
    他其实并不完全相信事情的后方是这么一个逻辑,譬如许多事情的大致框架,他以前就跟艾老他们游说过的,为什么之前不对账,现在却开始对了?但很显然,自己这两天聚拢了许多兄弟,而且不愿意再后退,那边也就只好
    改变了主意。
    你看,江湖就是这样的。
    你硬,她就软了。
    “另外,还得烦请蒲少务必劝一劝那位姓孙的杀星。”使者走到蒲信身边,苦口婆心,“顾全大局,不要再杀了。”
    “那......我尽量?”
    ??这就是江湖。
    城池的火光在安静的流淌中消亡,月亮爬上了中天。
    白天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皇帝到很晚才批完了折子,他坐在书房外的屋檐下,静静地思考了很久,回忆着因宁忌而到来的关于童年的记忆,也回忆着与成舟海等人一道披荆斩棘的如今,过去很美好,但无数的回忆真假难辨
    了,现实很沉重,但也因此,有沉甸甸的重量。无论如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担负起如山的责任。
    宫城之外,成舟海也在院子的屋檐下坐着,他完成了工作,吹灭了灯火,万籁俱静,他想起多年前见到的姐弟,想起这一路以来,惊涛骇浪般的历程。年华老去,这世道的流转,也委实太过激烈。
    陈霜燃在亮着灯火的房间里,一面听着从艾老那边过来的使节的说和,一面吃着糕点,她似笑非笑,桀骜不驯。待到人走了,少女才在房间里捧着肚子,笑了许久。
    蒲信知道自己走上了舞台。他思考着接下来的许多事情,几乎整夜未眠,但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疲惫。
    宁忌与曲龙?依旧在一张床上睡去,他梦见了西南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他与曲龙?拎着孩子回到了家中,众人都对他表示了敬畏,不再提起以前的事情......
    夜里的微风清朗,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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