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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瘸拐地走进了办公室。
他身上的工作服被撕得破破烂烂,手臂上还有道道青紫痕迹和狠狠掐出来的指甲印,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整个人狼狈极了。
祁野沉默地拖着伤腿,办公室里只有陆有,祁野走到陆有的办公桌,将手里的盒子扔到了他的桌子上。
陆有正睡觉,被这下惊醒,抬起头就看到祁野伤痕累累的样子,“卧槽,你这是怎么了?”
祁野瘦了很多,曾经双嚣张耀眼的双眼已经变得冷厉沉默,他摇了摇头,转身缓慢地往外走。
他无法缓慢,祁野的右腿裤子已经被鲜血浸透黏了腿上,只是裤子颜『色』比较深,看见血而已。
陆有站起身绕过办公桌,“祁野,你咋受伤了啊。我送你去医院。”
祁野好像没有听见,陆有越追,他走得越快。只腿的步速没有两只腿快,他踉跄了两步,即使这样,也毫放慢速度地离开了办公室。
陆有知道了他这是拒绝自己的意思。他手足无措地原地站了会,回过头拿起祁野放到他桌上的盒子,打开看,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个钥匙和个仓库地址,正是祁家藏着毒尾蝎血水的地方。
这……?
陆有连忙追出去,祁野已经见了。
*
祁野没有去医院。
他点点挪到了茶水间。茶水间最里侧有个两平米的小空间,这里是吸烟区,墙上有个到胸膛的窗户。
祁野靠着墙,看着窗外人迹稀少的道路,默默抽出根烟叼了嘴里。
这里的窗台上放着个烟灰缸,这工作的人很少有烟瘾,烟灰缸就两天处理次。祁野能看到里面还有其他人抽完的烟头,他垂着眼里面抖抖烟灰,用猜,他就知道这是江落和闻人连抽完的烟。
狭小的空间里,吸烟最好开着窗透气。祁野却没开,因为窗外台子上飞过来了两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祁野怕它闻到二手烟。
毕竟他自己也知道,二手烟的味道好闻。
门外有人进来,闻人连惊讶地看着他,“祁野,你回来了?”
祁野浑身紧,牢牢转身看着他,像是只随时准备逃跑的丧家之犬。闻人连笑了笑,关上了门,“只有我自己。本来想倒杯咖啡的,没热水了,介意我这里打发时间吗?”
祁野默默递给了他根烟。
闻人连接过,走到了祁野身边,“谢谢。”
“烟是好烟,”祁野道,“你嫌弃就好。”
闻人连当然嫌弃,他借了火点燃,闲聊道:“你怎么买好点的烟?咱的工资很多。”
祁野笑了,“工资还了部分债,又捐出了半。”
闻人连愣,“你给自己留了多少?”
祁野没再说话。
闻人连皱起了眉,心里叹了口气。
科研局有自己的食堂,也有自己的公寓。如果吃住都享受科研局里的福利,个月花钱也可以。看祁野这样子,估计个月就给自己留了几百块钱。
他做这行的,捐款是常事。给人占卜算命必须要钱,给『毛』钱也是钱,反正得给。到手的钱得拿出去许多做善事,方面是为了功德,另方面是为了因果。然而祁野这完全把自己放最低位置的行为,让闻人连看着都有难受。
他低声劝着,“祁野,日子是给人过的,你对自己好点行吗?你看看你的衣服,你腿上的伤,受伤了第件事就是要去医院,你这是折磨自己吗?”
祁野就知道闻人连是专门为他的伤而来的,根本是为了单独的杯咖啡。
他随意点点头,“小伤,我抽完这根烟就去医院。”
他说得斩钉截铁,脸上『色』容置疑。闻人连知道他想让自己多管,轻轻叹了口气,“这次任务怎么样?”
祁野迟疑了瞬,“还好。”
闻人连却没有放过这短短几秒的延迟,“陆有说你把祁家的毒尾蝎血水给他了,你是怎么弄来的?”
祁野想解释,也想像施恩样得到感激,就简简单单的道:“嗯,给他了。”
闻人连苦笑,“跟你聊天比跟其他人难多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这腿是怎么弄伤的,你从哪里弄来的毒尾蝎血水,你剩下的亲戚没有拦着你?”
好的烟耐抽,几口就见到了底,祁野把烟暗灭,“没有。”
“放屁吧,”闻人连直接道,“你愿意去医院,是因为你这身伤就是他弄出来的吧。”
祁野无话可说。
闻人连深呼吸口气,忍下恨铁成钢的怒火,“祁野,你还管他干什么?他虽然没被抓紧监狱,你以为他能变好?”
祁野的脸上『露』出固执的情,他就像是只备受摧残、瘦骨嶙峋的头狼,自己顶着寒风暴雪进,哪怕明知道族群的人只是个拖累,可宁愿只吃点东西,也要拉着人往走。
是为了族群里的人,而是为了约束族群伤害其他人。
祁野好像变了,变得成熟沉默了。又好像没变,某个方面,他依然保留着外人看起来是“傻”是“有病”的天。
闻人连对这样的天完全没有任何方法,天知道他最怕对付的就是匡正祁野这样的人了。
闻人连换了个话题,“我看你就缺了个对象,有另伴之你就知道对自己好了。就算你对自己好,你的另伴也会监督你。祁野,你谈个恋爱吧,别每天活得跟七老八十的老大爷样。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给你介绍个。”
祁野直接拒绝,“用了,我适合。”
闻人连又气又笑,“还没谈过,你怎么知道适适合?”
祁野静默了会,抬眼看着窗外的两只麻雀,麻雀互相倚靠着,给彼此梳着羽『毛』。
闻人连顺着看去,笑了,“你看,连鸟都是两只起。”
“……我该找什么样的人?”祁野语气毫无起伏,平静地问,“圈外的人知道圈内的事,他和我没有共同语言,生活中要永远向对方保留部分秘密。圈内的人嫌弃我没有灵体,看见鬼弄了玄门的东西,活得跟个普通人也差多。如果他遇到危险,我甚至没法保护他。”
祁野说得闻人连哑口无言,他自己反而笑了,“我个人挺舒服的,就先这样吧。”
闻人连:“你还年轻……”
话还没说完,祁野突然站直,往窗外路上看去。甚至打开了窗户,两只麻雀被惊得展翅飞走。
窗外的冷风嗖嗖顺着缝隙往里面吹,霎时间吹得人瑟瑟发抖。
今年的秋天风可是大。
闻人连顺着窗户往下看,就瞧见了熟悉地属于江落的二手车。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祁野,这么久过去了,难道祁野还是忘了江落吗?
楼下,车辆停了路边,过了会儿,江落从车里面走下来,他低头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正当要走时,另外只苍白的手伸出,只戴着昂贵宝石袖扣显得养尊处优的手,轻轻捻起了江落背掉落的根黑『色』发丝。
祁野猛地关上了窗户,回过头,对闻人连道:“我先走了。”
闻人连:“现?”
“嗯,”祁野瘸拐地绕过他,打开了门,“我去楼找勤队……要告诉别人我来了。”
祁野尽力用最快的速度走出茶水间,从另侧楼梯往下方走去。
他腿受了伤,按理应该走更为方的电梯,祁野并想遇到另个人。
闻人连追了出来,扶着他往下走,祁野想要拒绝,却抵过闻人连的坚持。
两个人下下地踩着台阶下楼,闻人连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想把毒尾蝎血水给我?你知道的吧,这东西卖了,你轻轻松松就能还完你家的欠债。”
祁野,“你需要它,就当是我的赔罪了。”
“你什么都没做错,赔什么罪?”
祁野沉默地摇了摇头。
闻人连叹了口气,“祁野,你是个好人。”
好人吗?
这两个人听着就让祁野充满罪恶感和羞耻心,他惶恐于自己竟然能背负这两个字,这侮辱的是他,而是“好人”两个字。
他艰难的,干哑地出声解释:“,我是好人。”
声音像是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样,无助,细弱,充斥着浓浓的负罪感。
闻人连道:“什么?”
祁野摇了摇头,迈下最阶楼梯,扯开了闻人连的手,独自个人往外走去。
他是个好人。
所以他想用剩下的余生去取得个个原谅。
这样或许会很难。
如果什么都做,祁野也只会悔恨负罪的烈火中焚身。
尽管别人眼中看着艰难,祁野却心甘情愿。
就像是他为了拿到毒尾蝎的血水被弄得身都是伤,也只是因为他想要让滕毕尽早好起来,只是因为,他想要感谢滕毕救了江落。
这事情,江落和池尤都需要知道。
他只是想要偷偷的、暗中的,如见得人的老鼠样,去做自己能做的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