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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大错觉之一就是上厕所的时候你以为两分钟可以解决战斗结果在厕所里呆了半小时。
花菊的错觉和上大号的错觉有异曲同工之妙,毕竟根据某些妇女的说法:生个孩子就跟上个厕所一样,拉就完事了,快得很。
如果这些生孩子轻松如上大号的妇女是两分钟解决完战斗的,那么花菊应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便秘患者,她以为自己拉出了很多,实际上只出来了孩子的一个头。
在看到那一团黑色胎发红色血液等许多颜色交织在一起的伟大奇观时,短短几秒,元和如一个人格分裂患者脑中闪现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要生了,生出来了!
要准备什么?热水,纱布,接生婆,人参片,还有太医,这里一个都没有啊!
不对,这不是在和阿姨看古装剧。
医院呢?护士呢?妇产科大夫呢?手术室手术刀产钳止血钳纱布棉球……
这里连张床都没有啊!孕妇,不,产妇还躺在地上呢!
冷静,冷静,知识就是力量。考试考过那么多书,一定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书上是怎么说的来着?
卵原细胞→多个卵原细胞→初级卵母细胞胞→次级卵母细胞→卵细胞
精子与卵子结合成受精卵。
染色体数目为23对,其中22对是常染色体,另外一对是性染色体,女性为xx,男性为xy。
这他妈书上教的现在能顶什么用?是能让孩子直接生出来还是能教我怎么接生?
回忆起的都是这些常考点必考点重难点,元和难得的爆了粗口。
现在怎么办?佛祖上帝观音菩萨老天爷啊求你们给我变一个接生婆出来吧!
花菊刚使过一次力,身上还是疼,声音虚弱:“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搭在元和手臂上的手好像用尽了力气,手机的屏幕也四分五裂直接黑屏了,元和看着花菊哀求般的神情,张不开口。
不是死了才会下地狱的,地狱无处不在。每一毫秒的沉默,等待,煎熬,希翼,哀求,都是地狱。
看着那双眼睛,那双属于母亲的眼睛,那双渴望成为一位母亲的眼睛。仿佛穿越了时空,元和想起在另一个国家的短暂时光里,他也见过相似的一双眼睛,眼睛一直盯着一个男人,最后那男人在废墟里为眼睛的主人接了生,孩子出来了,女人送了命。
他和她都说,不后悔。那么现在……
“出来了一个头,救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周围也没有人,孩子不能一直在里面待着,要尽快生出来,我给你接生。”
这一番话元和说得又快又稳,手中动作不停,快速的收罗着周边可用的东西。
香蕉叶还有好几大张,可以铺在地上充当被褥。
一大瓶水,不是热的,但是地面温度很高,水放在地上被太阳晒了半天,摸起来也不凉。
没有纱布和棉球,车篮里放着一小包手帕纸,十张装,唯一的好处是无香。
剪脐带要用剪刀,口袋里只有一把锋利的刻刀,没有火可以消毒。
“接生,你会吗?”元和声音清晰动作迅速,做不了假,花菊震惊地问。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元和轻松地说。
我养猪养了二十几年,养过的小猪仔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了,我都没给猪接过生。
“真是,这话不准,我都没接过生。”花菊没力气说出自己的人生经历,只好简短地总结。
“猪都是一窝一窝的下崽子,哪用得着您接生啊?”元和嘴里回着,盘算了几下,条件过于简陋,没火还是不行,刻刀不消毒会感染。
“姐,你身上都还带着些什么东西?我看看啊。”元和把最后一个水蜜桃的表皮撕掉递给花菊吃,只会了一声,开始上手掏花菊的口袋。
今天出来赶车,花菊穿的都是既宽松又方便干活的衣裤,上衣没口袋,裤子两只口袋,一只别着一根签字笔和一张收据,另一只装着一副眼镜。
元和把两只口袋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到这些,怕露出失望会加深花菊的不安,稍稍转了个方向思索着。
难不成要钻木取火吗?
日头随着时间的变化推移着,已经不再是正午,太阳光依旧亮彩夺目,十分耀眼,一束光线照在装水的瓶子上折射出霓虹灯般细细碎碎的光影。
镜片,纸,太阳光。
折射,角度,聚焦,凸透镜。
元和想起做过的物理实验,把眼镜拿在手里细细摸过镜片,中间厚,边缘薄,是近视眼镜。
凸透镜有聚光作用,当光直射凸透镜时,凸透镜会将射到它表面上的光线聚成一束,如果温度适宜,并到某物的着火点,即可将某物点燃。
之前做实验都是用放大镜,近视眼镜是凹透镜,元和直接给近视镜片凹面倒水,凸透镜的问题解决了。下一个问题是没有能够持久燃烧的易燃物。
手上只有一张收据,即便点燃了也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给刀消毒,周围倒是有些干枯的草叶,不知道火容不容易灭。
元和的眼睛在四面八方搜寻着,心中思索的话也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被花菊听到:“用草烧不知道火容不容易灭?”
花菊的手碰了碰元和,努嘴示意道:“你把我鞋子脱下来,鞋垫底下有钱。”
元和从一双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黑色软底布鞋的鞋垫下取出了两千块钱,二十张红色的百元大钞,花菊走哪带哪。
鞋底藏钱,这就是勤劳朴实的劳动人民的智慧!
短短的几分钟,问题解决了。
元和火速用一张收据点起了小火苗,一边拿着刻刀在火苗上不停地烧着翻面,一边拿着一张又一张的百元大钞续火。
刻刀消毒完,元和一口气还没松下,花菊又疼的叫出声来,孩子来给他们找存在感了。
元和脱掉上衣扔在自行车上,跪在花菊和孩子的身前,按住花菊的腿,引导着她呼吸和用力。
花菊又用了几次力,喊得声嘶力竭,孩子也只多推出了肩膀和一点手臂,连手都没露出来。
花菊全身热汗淋漓,喘着气,微微地摇着头:“不行了,没力……”
“姐,你不知道孩子生的多好,脸小小的,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你们花家的人,再过几个月,他就会爬,再过一年就会叫你妈妈呢,你就不想知道是男是女吗?”
元和看着花菊身下的一片狼藉,抬头笑着对花菊说。
元和环着花菊,又给她喂了几口水,用护着她身体的手把她满是伤口的手掌握起来,想给她力量:“再试一次,为了孩子,再试一次。”
花菊看着元和生机勃勃的脸,心中突然就安定下来。孩子,以后也会长到元和这么大,这么俊。
花菊一边想着,再试了一次,用力!孩子的两只手都露出来之后元和一边往外拖孩子的身体,终于……
“哇——”离开了母体的孩子哭出声来,嗓门很大,哭啼声嘹亮。
是一个男孩。
元和跪在地上,满是鲜血的双手抱着小小的婴儿,一时间呆呆的没有言语。直到花菊挣扎着想看孩子,元和才慌忙用刻刀把脐带割断。
花菊没力气抱着孩子,孩子被暂时放在花菊身旁地上层层叠放的香蕉叶上,身下垫着元和的上衣,一件柔软的棉质短衫。
脸上还有着痛楚之色的花菊慈爱的看着哭啼的孩子,对着孩子露出一个微笑。
元和简单的收拾好花菊的身下,凑过来一起看。
花菊把目光转向元和,元和裤子上全是土和粘稠的液体,胳膊手和单薄的上半身都沾着血和汗。
“元和,谢谢你,真的,谢谢。我……”
花菊伸出手要去握元和的手,刚伸到一半,肚子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痛感又急又强,她下意识想喊叫出来又怕惊吓到孩子,死死的咬住嘴唇,没几下嘴唇就出血了。
“姐你怎么了?又疼了吗?”
花菊的手在空中伸着,元和怕伤到一边的孩子,慌忙伸手去捞,却只抓到花菊的一只手腕。
好在花菊也记挂着一旁的孩子,身体尽量不往孩子那边挣扎,靠近孩子的那只手腕也被元和抓住了,她在巨大的生理疼痛之下心里松了一口气。
元和抓着花菊的手腕呆住了,几秒之后,他急忙又去抓着花菊另外一只手的手腕摸索着去找脉搏。
有两个。
是真的,舌尖的疼痛提醒着元和,有两个心跳,已经生了一个孩子还有两个心跳。
也就是说,是双生胎。
耳旁是花菊的闷哼和婴儿的哭啼,炎炎夏日,元和如坠冰窟。
一个孩子已经这么难,还有一个,能平安吗?
花菊知道吗?
不可能,整个家族的人都这么重视她的孩子,一定有去医院检查的。
但如果她知道自己怀的是两个孩子,她不可能不告诉我。
元和知道,自己故作轻松的话和虽然尽力准备后但还是十分简陋的待产条件根本无法安慰到一个初次经历生产惶恐不安的孕妇,还是一个高龄产妇。
同意让自己帮忙接生,只是不得已中的万不得已。因为以为只有一个孩子,所以勉力相信,所以拼死一搏,所以筋疲力尽。
现在,怎么办呢?
元和茫然地看向花菊,她的下嘴唇已经被她的牙齿咬破了,血珠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流到下巴上再流到脖子里。
花菊被疼痛弄得精疲力尽,恐怕无力再经历一遍刚才的生产之痛,可是显然她腹中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要出世了。
躺摘香蕉叶上的孩子已经渐渐停止了哭嚎,身上满是血污,眼睛始终未睁开,声音是很小声很微弱的啜泣。
四周的旷野很安静,元和单腿跪在花菊和孩子的身旁,手指下的皮肤里跳动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只觉得生命如此脆弱,不知何去何从。
放弃吗?
不。那是一个孩子,那是一个生命,他甚至还没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他的命运不该由自己决定。
救他吗?怎么救?
这个孩子生出来,花菊再去一趟鬼门关,这个孩子不生出来,花菊也要去一趟鬼门关。若是这个孩子没了,窒息了,痴了呆了傻了瘫了,我是不是能为一个在鬼门关来去几遭的母亲在奈何桥讨一碗孟婆汤?
能做这个决定的只有母亲。
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
元和反复把手在裤子上擦着,把花菊脸颊旁被汗水打湿的短发往耳后撩,为花菊拭去脸上的汗珠,在她耳边轻声说:“还有一个孩子在你的肚子里,你要不要他?”
花菊的牙一松,嘴巴微微张开,嘴唇颤抖,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球看着元和又转向一旁的孩子,最后盯着腹部,眼角两行清泪落下。
这是元和第一次看见她流泪,刚刚看着哭啼的孩子她也只是湿了眼眶,嘴角上扬,留给孩子的第一眼是笑。
听说母亲与孩子是有感应的。
这个孩子,用笑留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