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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牧捡起地上邵固的官帽,一时有些发愣。
这个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青州知府邵固,就这样被林启气死啦?
果然是棋高一招啊,胡牧想着,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往。
林启却显得有些遗憾,他伸手牵过南灵衣,道“走吧。”
才转过身,却见李蕴儿提着衣摆跑过来。
“你站住。”
林启看向李蕴儿,只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有些不同。
她开口问道“你说你有债必偿,那你欠我的呢?”
林启道“你父兄虽死与我手,但这笔债,我是替那些因他们而死的人讨的……”
“你不替他们,那你可有欠我?”李蕴儿道。
林启默然。
他心中自然是觉得欠她的,只是不知如何去还。
良久,李蕴儿摇了摇头,喃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我之间,谁欠谁的,或者谁也不欠谁……好笑的是,一切都像是我自找的……”
说着,她转过身向院子里走去。
南灵衣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林启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向长街走去。
两人走了一会,南灵衣道“以前我以为用剑才能杀人,今天才知道骂死别人。”
这句话她却是实实在在地在称赞,眼里满是崇拜。
林启却是摇了摇头,道“邵固不是被我骂死的,他只是拿我没办法,又受了激,心肌梗塞才死掉了。”
听到‘心肌梗塞’这样自己不认识的词,南灵衣眼中崇拜的意味更浓。
林启见了她的目光,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向她问道“胡牧说皇帝想让我进京勤王,你说我应不应该去?”
接着他将大概的情况说了。
南灵衣便低着头,心想以前他有事从来不会问自己意见,如今果然是不一样了……
林启道“皇家争权,我也无意掺合,但皇帝手捏着林……我爹。”
南灵衣便道“那我们不带兵去,我们偷偷潜入京中将林述救出来。”
“可行吗?”
“乔装打扮进京,再带三十个好手,我有把握。”
林启笑了笑,道“那便如南大侠所言。”
“真听我的?”
“当然听你的,”林启道“其实,这事不急,我捏着皇帝的把柄,我就算不进京,他也不敢如何。”
而且,林述其实我也不熟
——这句话他却不太好说。
南灵衣便轻声道“我也听你的。”
“那等我们办完这事,灵衣你再陪我去趟江宁吧。”
南灵衣听了这称呼,头埋得更低。
她轻声道“其实,我们绿林中人,也不怎么在乎名份……”
林启道“说好了听我的。而且,江茹她很好说话的。”
他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是极没底气。
南灵衣便低着头“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见林启不说话,她担心他是否不高兴,便又拉了拉他的手。
林启转头笑了笑。
南灵衣声若蚊吟地道“你不是说,在悦来客栈订了一间……”
她说着,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
“对啊,你看。”
南灵衣抬头一看,前面‘悦来客栈’四个字已映入眼帘。
接着,林启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比你更着急呢……”
隆昌三十二年,一月。
对京城而言,太子的贤名越来越盛,而隆昌皇帝似乎已淡出了朝臣的视线。
而在京城之外,天下却还是与往常无异。
青州的新任知府胡牧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东宫一党居然没有打击自己,还任命自己为青州知府,另外,林启也没有率军进京勤王。
这种情景,看起来就像是自己背叛了陛下。
胡牧想着,或者有一天,东宫一党会来招揽自己呢。
他真的盼着那一天,那样自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其实,不论是谁,只要给自己一把向上爬的梯子,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登上去吧。
林启说邵固变了,其实自己也变了。
在文水县的五年蹉跎都没能改变过自己。
但升为通判不过一年,任知府不到两月,胡牧就知道,自己变得和邵固一样了。
人只要沾染了权力,谁与谁有又不同呢?
他自嘲一笑,举杯饮了一杯酒。
突然,有人在敲门。
“婷娘?”胡牧问道。
下一刻,他愣了愣,发现推门进来的人,自己并不认识。
“开平司……”来人开口,准备自我介绍。
胡牧手一抖,脸上泛起一个极热情的笑容……
李蕴儿做了一个梦。
梦里南灵衣是个叱诧风云的大将军,自己是她麾下最信任的将领。
然后有一天,南灵衣突然到自己的帐中,怒气冲冲地一掀被子。
被子里居然藏着林启!
“为何我的人会在你这里?”南灵衣怒喝道。
李蕴儿自己也是极惊讶的。
他明明不该在那里,明明不能在自己帐里的……
李蕴儿惊醒过来。
她倚着床头,抱着被子无声地哭出来。
那梦里,分明还有一些别的事,但她不敢再去想。
父兄之仇未报,自己却与仇人在一起……
罪恶感混合着一种极奇怪的感觉,让她浑身都止不住颤栗。
此时此刻,她无比希望林启在自己身边,自己咬他也好,打他也好,抱他也好。
总之是恨是爱,是痛苦是欢喜,只有他在,她才感觉到自己是个完整的人。
李蕴儿披衣而起,也不趿鞋,只穿着罗袜走到桌前,点起烛火,她又拿起那封信看起来。
“李家那小娘皮不会做生意……”
手指在字上划过。
她将信翻过来,执起笔,在背面写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字有些丑,李蕴儿看着自己丑丑的字,皱了皱眉,目光却有些追思。
那年,四宜园诗会,他追出来,给自己念了这首词。
当时,其实自己就……
突然,门被推开,李蕴儿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是江怜艳。
“见你屋里灯亮了,我便过来看看。”
李蕴儿忙不跌地将手上的信纸藏起来,又抹了抹脸,道“嫂嫂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江怜艳看着李蕴儿的样子,目光有些复杂。
过了一会,她还是开口,有些犹豫着问道“几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