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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小的猫崽只有月余大小,纤白娇弱,绒团儿似的,罗守娴将它捧在掌心里,它踩着指节蹭过来对她的脸嗅啊嗅。
“好生俊俏的小猫崽,就是瘦了点儿,怎么一个、一只猫趴在这巷口啊?也不怕被那等路过的狠心贼给抓了去?那你可就见不得你的猫娘亲了。
另一只手在小猫脖子边儿不安分地揉啊揉,罗守娴四下张望,忽然看见对面一家的门墙上蹲坐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大猫。
“白俏姑!这是你之前生的孩子?怎么扔到街上来了?”
白伴姑看了她一眼,甩了下尾巴。
小猫就在掌中,罗守娴没摸够,与它娘打商量:
“要不你带路,我给你把孩子送回去?”
暮春时节,天中的日头直直投下光来,照得白俏姑仿佛周身披光一般。
这漂亮至极的大猫只居高看着罗守娴,不耐烦地舔了舔爪子。
穿着贴里作男子装扮的女子窄腰宽肩,站在门墙下抬手举着小猫,在白俏姑不耐的目光里,她恍然大悟。
“这只小猫崽,你让我带回去?”
白俏姑扭头翘起一条后腿舔了起来。
罗守娴大喜过望,当即将小猫收在胸前。
“白俏姑,你可吃过我不少鱼肉,万不能哄骗我,说好了这只归我养了,你可别再把它要回去。”
白俏姑翘腿舔毛不理她。
片刻前充盈在心中的怅然早被罗守娴抛在了脑后,她端着小猫一路疾步快走,穿巷过桥,道上有人与她打招呼,是刘冒拙笑着问:
“罗东家可是请了只俏狸奴?“
罗守娴笑着说:
“蒙玉猫白俏姑不弃,赏我与她所生小白老结缘,我着急回去写聘书。
一脸欢喜,人尽可知。
刘冒拙拈着胡须哈哈大笑:
“罗东家仁善宽厚,俏姑走街串巷,遍访邻里,亦是知矣,怕是早为儿女寻上了罗东家这好养家。”
说罢,手上团扇一摆,便往桥下去了。
罗守娴也走上桥,见风将小白老的毛都吹倒了,连忙将它掩得更实了些。
却不知她站在桥上细心护着小猫的样子早被人看在眼里。
“罗东家。”
罗守娴抬头看去,见一高壮男子身穿曳撒,手里牵着一罕见的高大黑马,身后跟了五六人,也都是牵马随行。
“穆将军,多日不见,将军可好?现下不便行礼,还望将军见谅。”
穆临安攥着缰绳一抱拳,只说:
“尚可。”
待罗守娴走下来,他又说:
“这猫生得甚白。”
“它娘就是白雪一般,偏头上多了一缕灰,戴冠老仙人似的,我便唤它是小白老。”
“好名字。”穆临安点点头,又说,“与猫极衬。”
罗守娴只是笑。
可惜穆临安没什么口才,憋了两息也夸不出下一句来。
片刻后,就在罗守娴要告辞的时候,他忽然又来一句:
“罗东家可用了午饭?”
“午饭?”罗守娴抬头看了一眼天,“原来已近午时,穆将军可用饭了?”
“尚未。”
这一句,穆临安回答得极快。
罗守娴眨下眼睛,心中已经转过弯来。
“既然如此,今日便由在下做东,请穆将军与各位大人到盛香楼尝尝端午的新菜,如何?”
穆临安神色有些许不自在,手上已经牵着马转向罗守娴要去的方向了,脚也转了向,都比他的嘴管用多了。
七八匹马成两列走在维扬城的石路上,两边摊贩纷纷端着笸箩避让。
走在后面的一个军士小声说:“咱们将军什么时候在维扬城也有认识的人了?听着像是什么酒楼老板,看着倒不像,一身气派更像是金陵城的高门子弟。”
他同伴声音更小:“你又见过几个高门子弟?咱们在维扬城里人生地不熟,又不能去卫所,连个饮马的地方都找不到,将军厚着脸皮替咱们讨饭吃,还堵不了你的嘴?”
天边飘来几缕灰云,风顿时更大了。
罗守娴缩了缩手,想将小白老笼在袖里。
“罗东家要是想给幼猫避风,不如将猫放在骊影头上,马鬃长而密,正好给它作了遮蔽。”
顺着穆临安的话,罗守娴看向被他牵在手里的马,只见它周身墨色,不见一丝杂毛,都不必看它疾奔的样子,都能知道它定是一匹驰骋千里的神驹。
一头毛更是黑亮,有丝缎之光。
罗守娴笑着松了下袖口,把小白老揣了进去。
神驹头上固然威风,这小猫崽连马毛都抓不住,怕不是得滚成个球?
“之前听闻穆将军调任金陵,还未恭贺将军高升。”
“暂领指挥佥事一职,督促练兵事宜,松江一带海寇滋事成风,太后命我南下练兵,一两年后还是要回西北。”
罗守娴叹了口气:“海寇确实猖狂,去年秋清江府也有海寇传闻,不少人都避来了维扬,维扬城内粮价飞涨,乱事颇多,虽然海寇并未真到清江府,但是他们滥杀无辜,又难禁绝,坊间只要稍有传闻便让民心不安。”
吃空饷、卖军械,那些军中蛀虫们个个吃得脑满肠肥,吃一只鸽子还得用鱼翅来配,他们自认这富贵都是自己应得的,哪里想过因为一个传言就抛家舍业远赴异乡、瑟缩在维扬城中的,那些为了半碗粥米只能挨家乞讨的清江百姓?
穆临安看向她一眼,说:
“你实在该做个将军。”
罗守娴笑了:
“将军折煞了我!”
远远能看见盛香楼,罗守娴看见一人匆匆向自己奔来。
“东家!”
是孟三勺和跟在他身后的方仲羽。
“仲羽你领着这些大人去偏院,给马添足了食水。”
方仲羽认出了穆临安,连忙低头应下了。
罗守娴抓着孟三勺的手臂快走几步才低声问:“是出了何事?”
“有一桌眼生的客人,点了一道清蒸白鱼一道糖醋排骨和一道水芹,一坛去年的新酒,吃到一半,其中一人忽然抽搐倒下,口吐白沫,他两个同伴拦着不让我们去看,只喊着是咱们害了他性命。”
孟三句话音极快,在罗守娴走进店门之前就将事情前后都交代了个清楚。
“无事。’
只说了这两个字,一撩衣角,罗守娴已经迈进了店里。
店内不少食客都站着看热闹,孟大铲带着两个壮汉自后厨出来,铁塔似的站在那儿,越发衬得地上哀哭的人可怜。
“店家,你们这菜里到底下了什么毒?饶过我弟弟吧!”
见两个壮汉让开道给一个衣着相貌皆不凡的年轻人,跪在地上的人连忙膝行过去:
“劳您放过我弟弟,只要我弟弟活了,我们绝不跟人说你家菜里下毒呀!”
脚踩皂靴的年轻人单手背在身后,抬脚将这人踹了个倒仰。
“将他们都拿了。”
铁塔似的汉子们如得圣旨,直接扑上去将人塞了嘴捆在地上。
地上只剩一个仰面躺着的,嘴边还有白沫,脸上已经泛起了青紫,眼见是已经不行了。
被塞了嘴的人心中窃喜,看那年轻人用脚尖挑了自己同伙儿的下巴,似乎在寻找作假的痕迹,他心里越发笃定了。
“大铲,你去拿个不用的漏斗来,插他嘴里,灌水,小心别灌在鼻子里,待水灌足了,把他拖去外面架在马背上,直到把东西都吐出来为止。”
“是。’
“去灶间取了咱们自己喝的绿豆水,待他能喘气了再灌下。”
“是!”
人还生死未卜,在座食客也未曾得了一句解释,人们却不像方才那么惊慌了。
有人出声问:“罗东家,你可看出这人是出了何事?”
“多半是吃了君影草,又或是吃了半斤绣球花的茎。”罗守娴团团一把手,“诸位受惊了,一会儿给大家都添玉露春,算我账上,今日被扰了酒兴不想喝了也无妨,柜上记着,下次来喝也一样。”
“我看着人抽搐,还以为是发了羊癫疯。”
“那背后下手的人也盼着我这么想,只当是寻常来闹事的,给些银子打发了,到时候这人真死在了我们盛香楼,偏我还掏了钱打发,又或是干脆将人揍了一顿赶出去,那真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面上带着笑,罗守娴的语气不疾不徐,人们看看她,再看那肚子被水慢慢灌起来的男人,还有跪在地上挣扎的,觉得还是罗东家的话更可信些。
“罗东家,用水灌了肚子能救回来吗?”
罗守仿佛是平日里与食客闲谈一般,神色可亲道:“将毒吐出来,总有捡回一条命的机会。”
“东家,差不多了。”
“拖出去。”
看人被拖出去,有好事的饭也不吃就跟了出去,正与要进来的穆临安等人撞在一处。
一个半大的少年连忙将地上擦洗出来,要不是地上还跪着俩人,盛香楼看着和平日也没啥两样。
穆临安被方仲羽引着,上了二楼坐下,恰好能看见一楼的全貌。
盛香楼外,听说这儿出了人命,半条街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没等问出底细,就见一个昏着的人得像个茄子,被拖到马背上趴着绑了,有人用竹片抠他嗓子,有人在后面努力压着他的肚子背。
片刻后,有人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喊:“吐了吐了,这人吐了东西,怕是从阎王手里逃出命来了!”
听闻此声,一直镇定自若的罗守娴的下巴略抬了一分,心里也松了下来。
二楼雅座,一群军士肚子里乱叫成一片,跑堂的问他们要吃什么,他们捂着肚子抻头看热闹。
饭是什么时候都能吃。
兵营里可看不着这般的热闹。
“若有肉饼,且来三十个。”
穆临安深吸了一口气:
“各式肉菜,挑上得快的,不拘凉菜热菜,来四个,我们不能饮酒,要两壶茶。”
有吃有喝,也不耽误看热闹,他觉得自己的手下都不太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