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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客”替方石坚捏了一把汗,见没什么异动,才放下心来。
方石坚朝里一望,洞径很深,中途折转,望不见底,倒是很干燥,他回头朝对涧的“伤心客”挥了挥手,示意没有情况,然后一步一步朝里淌进。
四五丈之后,洞径弯折向右,为了小心,他停了一停,然后才又举步。
一间石室,呈现眼前。
方石坚故意干咳了一声,试探石室里是否有人,除了干咳的回声外,没有任何反应,他戒备着再次举步。
目光扫处,不由汗毛直竖,头皮发炸。
石室中央地上,有一堆枯骨,衣物毛发尚未完全化尽,毛发是白的,没错,与“伤心客”说白发老人相符。
死者是谁?
是要找的“神目尊者”吗?
方石坚木立当声不知如何是好……
突地,他发现死者的骨堆旁,有样东西,走近两步,不由惊呼出了声,赫然是一个龙纹钢环,与在隆中山武候祠埋藏的“乾坤玉剑”的地方所见一模一样。
这证明了什么?死者正是“神目尊者”。
为什么钢环会留一只在隆中山呢?
脚步声传,方石坚机警地回头,进来的是“伤心客”。
“伤心客”惊呼了一声道:“怎么回事?”
方石坚声音带激地道:“这堆枯骨,正是‘神目尊者’,遗下的钢环为证。”
“伤心客”喘着大口气,道:“想不到他已身化枯骨!”顿了顿又道:“找找看,有没有乾坤玉剑……”
方石坚仔细搜寻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不由大感气馁。
“伤心客”凝注了枯骨半晌,突地栗声道:“神目尊者是被杀害的!”
方石坚心头剧震,回身趋近道:“被杀?”
“不错,是被杀,锁骨与臂骨有明显的利器砍劈的痕迹。”
“这……这……杀人者是谁?”
“能杀‘神目尊者’的人,又非泛泛之辈。”
方石坚一颗心直往下沉,“神目尊者”一死,玉剑的下落便无法查证了,咬了咬牙,道:“此老被杀,不和在是否与玉剑有关?”
“伤心客”沉声道:“极有可能!”
方石坚又道:“他的龙环,怎会有一只遗留在藏剑地点呢?”
“伤心客”沉吟着道:“无法想象!”
方石坚呆了一阵,捡起地上的龙环,一看,惊声道:“环上有被砍的缺口!”
“伤心客”接过去看了看道:“除非是宝刀之流,否则无法损及龙环!”
方石坚脱口道:“会不会是玉剑!”
“伤心客”颔首道:“很好的推断,非常可能。”
方石坚深深一想,道:“如果说,凶手能自‘神目尊者’手中夺剑,而又能用剑杀人,这份身手,便相当的惊人,武林中,有几人具备这等身手?……”
“伤心客”摇摇头,没有作声,他似在想什么问题。
方石坚又道:“也有可能……他在隆中山受了伤之后回来的,不然……龙环不会遗留在武候祠的土里。”
“伤心客”击掌道:“我想也是如此,如果说,他是在此地遇害,骨头不会地堆,据常情而断,他死时是跌坐之势,极大的可能,是伤重不治,或是无法觅食而饿死,因为他年事已高,再生之力,已经薄弱,功力再深厚也不能克服自然的趋势。”
方石坚紧皱着眉头道:“如果查不出杀人者,便无法知道玉剑的下落……”
“伤心客”道:“反过来说,如果知道玉剑的下落,也就知道杀人者是谁。”
“乾坤玉剑”是方石坚父母的唯一遗物,父母因此而丧生,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回的,
莽莽江湖,哪里去找一杯剑呢?得剑的人,当然紧密收藏,谁都知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道理。
“伤心客”目光四扫之下,忽地大声道:“不对,我们推测错误了!”
方石坚惊声道:“何以见得。”
“伤心客”手指石室地面,道:“看!这些石槽,是剑尖划成的,‘神目尊者’被杀是在此地。”
情况又起了变化,更加扑朔迷离。
“伤心客”想了想,道:“拔开骨堆检视了一下,也许有蛛丝马迹可循。”
方石坚抽出铁剑,蹲了下去,用剑拔开枯骨,一样晶莹而赤红的东西,映入眼帘。
惊“噫”一声,“伤心客”道:“看,那是什么东西?”
方石坚捡了起来,站直身形,端详了几眼,交与“伤心客”,道:“兄台看是什么?”
“伤心客”仔细一审视,栗声道:“血玉,无价之宝,嗯……看形式和镶嵌的痕迹,是从剑柄上脱落的,‘神目尊者’用的龙环,这血玉定是脱自玉剑无疑。”说完,递还与方石坚,又道:“剑柄脱玉,猜想当时有番剧斗。”
“可是……兄台刚才推断死者是坐着死的?”
“不错,受伤坐地,气绝不倒也有可能。”
“找到了……血玉,也不能证明什么?”
“至少,我们可以判断‘乾坤玉剑’的剑柄有了缺损。”
“奇怪,杀人者何不把石窟封闭,那样岂非消痕灭迹?”
“不错,也许杀人者没有充裕的时间来封塞石窟,也许他认为不加手脚,可以使后来发现的人,认为老人是自然死亡,我们如果不是有为而来,不会发现这多的破绽,自然,也许有别的原因。”
方石坚思索了一阵之后,道:“我们现在该如何呢?”
“伤心客”道:“石窟由我们来封堵,以免蛇虫侵扰,算是对一位武林长者的敬意。杀人者绝对不会再到此地来,因为他怕启人疑窦。”
方石坚变成了没主意,又问道:“下一步呢?”
“伤心客”沉声道:“出山之后,再设法查探,灰衣老人智计出众,见多识广,他也许有办法能解决这棘手的问题。”
“伤心客”因为装束诡异行动神秘,不能与方石坚同行,两人在山里分手,各行各道。
方石坚一心牵记着“无回玉女”蒋兰心的事,出山后径奔许州。
前后算一算,这一折腾,耗去了将近一个月。
这天午后,进入许州地界,方石坚开始紧张了,他实在怕去见“辣手无盐”,但又不能不去,见了面,又如何措词呢?“无回玉女”准回许州吗?她怀的孕已经流产,她会返师门吗?如果她在,又该怎么启口,求她宽恕,还是……
愈想,愈觉忐忑不安?以他性格,实在硬不起这个头皮。
现在,已不是谁错的问题,而是如何善其后?
距许州城约莫还有三十里。
方石坚心事重重,走路也显得无力,速度很慢。
两声惨哼,发自道旁林中,方石坚暗吃一惊,转身入林。
两名劲装武士,躺卧在血泊中,旁边一个窈窕的身影,背向而立,金晃晃长剑虚垂。
这身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赫然正是“无回玉女”蒋兰心。
会在此地碰上“无回玉女”,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
方石坚登时激动起来,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
“无回玉女”站着没动。
方石坚也站着没动,但身躯却在发抖。
他不相信“无回玉女”没发觉有人在走近,但,她半点反应都没有,方石坚回肠百转,最后鼓起了勇气叫道:“兰妹!”
没反应。
方石坚再叫了一声:“兰妹!”
“无回玉女”冷极道:“你是谁?谁是你兰妹?”
方石坚连呼吸都窒住了,俊面连连抽扭,硬起头皮道:“兰妹,我……我……”
“无回玉女”陡地回转娇躯,冷酷地道:“我不认识你!”
方石坚一看她的面容,内心不由一阵酸楚,她消瘦了,憔悴了,脸色没有血色,像久病初愈,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无回玉女”再次道:“你是谁?”
方石坚痛苦地道:“兰妹,不要……这样……”
“无回玉女”厉声道:“不要这样?你不说你是谁,姑娘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方石坚的心起了抽搐,他不怪她,一点也没有,他体会得到她的心情,正如“伤心客”说的,她比自己更痛苦,当下颤抖着声音道:“兰妹……我……错了!”
“无回玉女”突地是歇斯底地一阵狂笑道:“冷面修罗,你也会错吗?你竟然了会向人低头,为什么?”
方石坚啼笑皆非,但仍诚形于色地道:“兰妹,我不怪你恨我……”
“无回玉女”大叫道:“恨你!哼!我要杀你!”
方右坚向后退了两步,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兰妹,你恨我这么深?”
“无回玉女”咬牙道:“要我爱你吗?”
方石坚尽量隐忍着道:“兰妹,人与人之间,即使亲如父子,有时……误会也是难免的。”
“无回玉女”冷笑了一声道:“误会,你说得倒轻松,你把真情当粪土,把真心在地上踏,在你的眼中,我蒋兰心是个一文不值的下贱女人,是路柳墙花,对不对?”
“……”方石坚不作声。
“姓方的,我腹中的那块肉使你回头,但现在没有了……”
“兰妹……”
“我不要怜悯,我不要人施舍,我……”
一条人影飞闪入林。
“无回玉女”悲唤了一声:“师父!”眼泪似断线珍珠般滚滚而落。
方石坚一见“辣手无盐”现身,心头为之大震,这又是想不到的情况。
“辣手无盐”身方立稳,口里暴喝道:“丫头,你要气死我!”扬手便朝“无回玉女”劈去。
“无回玉女”咚地跪了下去。
方石坚在情急之下,不遑细想,飞身横拦。
“砰!”挟以一声闷哼,方石坚跄出了四五步,硬挨了一掌。
“无回玉女”愕了一愕,哭叫道:“师父,您……”
“辣手无盐”一转身,戟指方石坚道:“好哇!小子,你今天得还老身公道……”
方石坚铁青着脸道:“公道怎么还法?”
“你为什么要欺侮兰心?”
“晚辈没有!”
“你……还说没有……”呼地又是一掌。
方石坚不闪不避,也没运功抵抗,而“辣手无盐”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尊严,她没想到方石坚会硬挨,所以出手极重。
“砰!”闷哼再起,方石坚连退了三步,口角溢出了血沫,如果他运起挨打功,情形便不同,虽说他有宝甲护体,但不配合功力,防护力便减低了,再加上“辣手无盐”的功力,已达到了某一极限,寻常武林高手,受不了她一指头,方石坚在这种情形之下硬承,已属相当惊人的。
“辣手无盐”反而呆住,她不是存心的。
“无回玉女”忘形地道:“坚哥,你不要紧吧?”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称呼他,方石坚听在耳里,既兴奋,又陌生,一时之间,倒答不出话来。
“辣手无盐”身为长辈,内心虽感不安,但表面上不得不作出长辈的样子,冷冷道:“你不是看不起兰心吗?”
方石坚苦笑道:“晚辈没这意思!”
“那你以前对她的态度,作何解释!”
“这个……晚辈知道错了!”
“错了就算了吗?”
“前辈的意思……要晚辈怎样?”
“得有个明确的交代。”
方石坚期期地道:“晚辈……不知该如何交代?”
“辣手无盐”瞪眼道:“她为你生个儿子,你要她再嫁人?”
方石坚愣住了,生了儿子?那就是说流产的是个男婴……
“无回玉女”突地站起身来,飞泻而去。
方石坚心头一急,来不及向“辣手无盐”打招呼,弹身追了下去。
林子很长很深,方石坚一口气,追到了林边。“无回玉女”业已鸿冥冥,连影子都不见,不是追岔了,便是她中途隐住,等追的人过了头,再转向另一个方向。
方石坚满腹凄苦,懊丧万分。
她为什么要跑?
她曾不止一次说过,她是个敢爱也敢恨的女子,看来真的不错。
她会回师门吗?不会,她师父“辣手无盐”已向她出过手,照她的性格,这一走是不可能再回头的了。
方石坚呆立了一阵,长叹了一声,垂头丧气地折上大路,许州之行算落空了,唯一的收获,是知道“无回玉女”安然无恙。
“辣手无盐”的话,又响在耳边“……她为你生了儿子,难道要她再去嫁人?……”方石坚心头阵阵抽痛,这一段情,难道无法接续了吗?既有今日,又何必当初?
薄暮时分,方石坚进入许州城,进了间小酒馆,借酒饶愁。
他要使思想麻醉,他想暂时脱离残酷的现实。
酒意已到了七分,可是痛苦依旧,“无回玉女”的影子,不停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他想痛哭一场,他想打她一顿,然而,想归想,痛苦归痛苦,借酒浇愁的结果,反而使痛苦更深,心思意念,牢牢系在“无回玉女”的身上,缠得更紧,更解不开。
突地,耳边一个声音说道:“小哥,你雅兴不浅啊!”
方石坚抬头,睁着醉眼,只见灰衣老人坐在自己的邻座,他不知是何时来的,桌上也摆了酒菜,方石坚郝然道:“老前辈何时来的?”
“来了一阵子了。”
“哦!”
“老夫见你心事重重,所以没惊动你,别真的喝醉了,我们今天要办事。”
“办事?”
“不错,双包案今晚可见分晓。”
方石坚精神一振,酒意去了三分,激声道:“老前辈说……”
灰衣老人抬了抬手,悄声道:“我们停会北门外见。”说完,转过脸,自顾自地吃喝。
方石坚的心绪转变了方向,“金龙帮”帮主闹了双包案,这是一个久悬心中的惊人之谜,今晚可见分晓,不用说,情况有了极大的发展。
他酒也不想喝了,匆匆付账出门。
月光下,原野一片迷蒙。
方石坚到了北门外,灰衣老人也跟踵而至。
“老前辈,怎么回事?”
“金龙帮主佟威已到了此地附近……”
“啊!是指的哪一个?”
“当然是那真的!”
“他……不是在石鼓山……”
“已经来到此地,记得那秘探头目伍天林吗?”
“记得,他是佟威当年的亲信之一。”
“老夫利用他安排了一出戏,今晚我们去看戏。”
“什么地方?”
“一个更次的路程,我们现在就走,看戏的应该比演戏的先到。”
“光只看吗?”
“不,看情形而定,你可能要担任重要角色。”
“不能说得详细此吗?”
“到了地头,再告诉你!”
这是一间孤零零地座落在旷野的古庙,庙前是一片坟场连接官道,月光,古庙显得鬼气森森,不用说,这间庙平时没有香火的,因为临接坟场,倒是供人停柩的好所在。
坟场里,走磷飞萤,荒冢累累,胆子再大的人到了这种院地里,也会觉得胆寒,当然,入夜之后,是绝对不会有人涉足的。
庙里落叶满阶,空气是死寂的,月光也是凄冷的。
两条人影掠过坟场,进入庙中,停身在正殿前的院子里,一个是曾担任秘探头目的伍天林,另一个是赫然是“金龙帮”少帮主“毒心公子”佟大业。
“毒心公子”目光四扫之后,冷森地道:“伍天林,你带我到这种鬼地方,安的什么心眼?”
伍天林躬了躬身,道:“小的说过,有极机密的事奉陈,关系本帮的存亡。”
“毒心公子”杀人不眨眼,但仍有心虚,目光再次扫了一遍,道:“为什么要拣这种地方。”
“隐秘!”
“你现在说吧!”
“少帮主真的没告诉任何人?”
“没有!”
伍天林略一沉吟,凝重地说道:“如此,小的斗胆请问一句,少帮主可曾感觉帮主这些年来,在公私两方面,有什么异样没有?”
“毒心公子”栗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伍天林道:“请少帮主据实示下!”
“这个……我没感觉!”
“可曾听到过帮中弟子提起?”
“也没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伍天林窒了片刻,又道:“当年,帮主外出就医,两年之后才回帮,少帮主那时几岁?”
“大约是七八岁!”
“记忆中可曾感觉帮主离帮重回之后,有何改变呢?”
“毒心公子”内心疑云大起,目芒一闪,道:“伍天林,别转弯抹角,要说什么干脆抖出来!”
“小的必须先问明白。”
“那我告诉你,没有!”
“夫人呢?”
“你问得离了谱,到底怎么回事!”
伍天林想了想,沉重一道:“小的在石鼓山一个秘谷中,见到了老帮主,他被人囚禁,十多来没回过总坛……”
“毒心公子”全身一震,栗喝道:“你胡说!”
伍天林向后退了两步,激颤地道:“老帮主现在此地!”
“毒心公子”脸上连连变化,激声道:“我不信!”
一条魁梧的人影,从殿中现身出来,巍然站在阶沿。
“毒心公子”一惊而前,目光一扫,又后退两步,栗声道:“你是谁?”
“孩子,你不记得为父了!”
“什么?……”
“我是你父亲‘九天神龙’佟威。”
“胡说,你……竟敢冒充……”
“九天神龙”佟威老泪纵横,颤抖的声音道:“孩子,这……是一桩武林中空前的大阴谋,你冷静些,让为父把经过慢慢告诉你。”
“毒心公子”迟疑地上前两步。
“九天神龙”佟威下了阶沿,靠近佟大业,面皮连连曲搐,一只手搭在佟大业肩头,泪水又告簌簌滚落。
大难不死,骨肉重逢,这场面是感人的。
“哇!”惨哼乍传,“九天神龙”的身躯向后飞栽,重重地撞在阶沿上,躺着没起。
伍天林骇极地一声惊呼。
“九天神龙”做梦也估不到他的亲生儿子会向他下狠手,在只顾伤心,毫无防范之下,伤得相当不轻,口角溢出了鲜血。
“毒心公子”狞笑一声,电扑而上,扬手间,就要施展“金龙血爪”。
伍天林狂叫一声:“少帮主,不可……”
“逆子竟敢杀父!”厉喝声中,一道狂风旋卷而出,“毒心公子”的身形,被旋到了丈外,一个蓝衫书生,现身阶沿。
“毒心公子”定定神,栗喝道:“冷面修罗,原来是你们的诡计……”
方石坚冷极地道:“佟大业,你真的不知道你这些年来认贼作父?”
“毒心公子”大喝道:“你放屁!”
方石坚咬不咬牙,道:“佟大业,你不问原因,便猝下毒手……”
话声未落,惨号暴传,伍天林栽了下去,院子里多了个锦衣老人,十折不扣的“九天神龙”佟威。
方石坚惊呆了,两个“九天神龙”真伪莫辨。
“毒心公子”迅快地靠了过去。
受伤的“九天神龙”佟威坐起身来,激越地道:“你是谁?竟敢冒充本座!”
现身的“九天神龙”暴笑了一声道:“你才是冒充的!”
双方连声音都一样。
受伤的“九天神龙”狂叫道:“本座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幻影郎君’……”
现身的狞声道:“好哇!你这叫不打自招!”身形一起,扑了过去……
方石坚耳畔传来了灰衣老人的声音道:“小哥,杀他!”
情况使人没考虑的余地,方石坚又挥出一记“旋风掌”扑上的“九天神龙”,被旋了回去。
“毒心公子”在同一时间,欺身发出一记劈空掌,他有意要毁去受伤的“九天神龙”。
方石坚反应神速,右手伸缩之间,改掌为指,“一指功”破空射出。
闷哼声中,“毒心公子”踉跄后退,显然他已被“一指功”所伤。
情况更加扑朔迷离了,“毒心公子”何以不理事实真象,一再出手?难道出现了两个父亲他一点也不怀疑?
灰衣老人又在暗中传话:“不哥,绝对不能让现身的‘九天神龙’走脱,他是假的!”
为什么灰衣老人认定后来者是假的?方石坚一下子想不通,也没时间让他去想,飞快地掣出铁剑,扑向后来的“九天神龙”。
铁剑绝招,凌厉无匹,一出手对方便挂了彩。
后来的“九天神龙”倒弹两丈,飞身上了厢房屋顶,身形相当利落,快逾星飞。
方石坚正待追去,忽见“毒心公子”再次向受伤的“九天神龙”出手,方石坚无奈,只好挥剑迎击“毒心公子”。“毒心公子”可乖觉,不敢撄铁剑之锋,乌芒才闪,他已电弹开去。
惊呼声,上屋的“九天神龙”落回院中,几样黑忽忽的东西,挟劲风随之射落,“砰砰”声中,竟是几片屋瓦,不知是谁发的。
方石坚毫不犹豫地弹进,铁剑绝招又告出手。
乌芒闪发,落地的“九天神龙”一个猛跄,又挨了一剑,月光下,可见鲜血淋漓,这一剑挨得不轻。
“毒心公子”突地凌空而起,双臂箕张,扑击而下,这是他家传绝技。
方石坚展剑向上迎扫。
受伤的“九天神龙”栗呼道:“不要伤他!”
方石坚心中一动,硬生生挪开数尺。
“毒心公子”落下地来。
也就在方石坚应付“毒心公子”的同一时间,后来的“九天神龙”,悄没声地消失无影无踪。
方石坚待“毒心公子”落地之后,又是一剑攻出,“毒心公子”避无可避,铁剑在距他心窝一寸之时,突然停住。
“毒心公子”亡魂尽冒。
方石坚一指戳出,“毒心公子”凄哼一声,坐了下去。
原先的“九天神龙”挣扎着站起身去,走近两人,目注“毒心公子”道:“大业,你……竟然毫无父子之情……”
“毒心公子”厉声道:“你可以杀我!”
“九天神龙”流着泪道:“大业,养育之恩大如天,我不会杀你,只问你为什么失去人性。”
“毒心公子”阴声道:“你心里明白,我不是你的骨肉……”
“九天神九”痛苦地道:“我明白,但我……把你从小养大,情份胜过亲生,不管怎样,你总不能视我如仇……”
方石坚呆了,他完全不明白是什么回事,佟大业不是佟威的亲生子,双方都知道,这从何说起呢?
“毒心公子”默然。
“九天神龙”又道:“收养你时,你才足岁,所差的只是一层血缘关系,你……竟然……”
“毒心公子”冷酷地道:“你准备把怎么样?”
方石坚气不过,接口道:“照你的行径,杀你一次还嫌少!”
“九天神龙”仰天一声长叹之后,声调突地转厉道:“大业,你自己说,你为什么要这样?”
“毒心公子”咬着牙,道:“因为我不是你的儿子!”
“你……很好,你完全否定了抚育之恩,我问你,冒充我的是谁?”
“我的父亲!”
“什么?你……你……他是谁?”
“九天神龙”佟威,江湖公认,帮内上下一至尊崇……
“九天神龙”老脸一阵扭曲,扬起掌,又放下,激越地道:“你娘也承认?”
“毒心公子”道:“她本来就是我亲娘!”
“九天神龙”全身一颤,厉声道:“好!好……原来你是他亲生的……原先我以为你母子被人控制了心神,想不到是共谋……我明白了,你不必再说什么……”
方石坚也有些明白了,但不太彻底,有些他还相不通。
灰衣老人出现在殿廊上,沉声道:“佟老哥,养虎为患,你当初……似乎错了一着……”
“九天神龙”痛苦地道:“我是错了!”
灰衣老人道:“现在不谈那些了,你老哥如何打发这狼子?”
“九天神龙”佟威摇头道:“十余年养育,我……实在不忍……”
灰衣老人大声道:“这是老哥的仁心,可敬!方小哥,赏他一指,让他走!”
方石坚恨不得一剑劈了这毫无人心的狼子,闻言之下,点出一指,这是传自“神灯”主人欧阳仿“慈悲指”,专门废人功力。
“毒心公子”身躯一震,功力尽散,咬牙狂叫道:“姓方的,你何不杀了我?”
方石坚冷极了道:“你滚吧,不然,我真会杀你!”说完,又点了一指,解了方才制住他的穴道。
“毒心公子”站起身来,狠声道:“你会后悔的!”说完,蹒跚走出了庙。
“九天神龙”仰首向天,怆然无语。
灰衣老人沉声道:“老哥,我只问你一句话,尊夫人并非原配?”
“九天神龙”点了点头,怆痛地道:“我……也无须隐瞒,那贱女人当初投效本帮,自称是未亡人,处事精明练达,我……收了她作继室,我……某次因伤而不能人道,领养那狼子是她的主意,想不到……是个大阴谋。”
方石坚现在完全明白了,想不到堂堂一帮之主,私底下竟也有这痛苦的,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心念之中,道:“此事如何善后?”
灰衣老人道:“马上解决!”
方石坚一怔,道:“马上?”
就在此刻,两条人影一先一后从庙门进入,在前的赫然是遁走的假“金龙帮主”,后面是“伤心客”。
方石坚星目大张,想不到“伤心客”逮住他。
“九天神龙”佟威欺上前去,戟指冒充道:“人可欺天不可欺,你有什么话说?”
“嘿嘿嘿嘿,佟威,算你点子高,不过……这十年来,本人已过足了帮主的瘾,人迟早总是会死的,本人不在乎,倒是你‘九天神龙’将何以去对那些徒众?哈哈哈哈……”
“伤心客”寒声道:“你该现出原形了!”伸手在他面上一抓。
一个白面无髭的面影出现。
方石坚脱口叫道:“幻影郎君!”
“伤心客”道:“他脸皮很厚,看……”伸手一抓,又是一副面孔,一连抓下了三张人皮面具,最后是青惨的脸孔,年纪在花甲左右。
方石坚愕然,想不到“幻影郎君”有这么多面目。
“伤心客”一摆手,道:“佟帮主,人交给您了!”
“九天神龙”浑身颤抖,他被对方幽囚了十二年,今天才看到对方的真面目,他的半生和基业,可以说全毁在这邪门人物的手里,恨,无以复加的恨,眸中射出栗人的光芒。
“幻影郎君”阴凄凄地道:“佟威,如果你不是狗运好,仰仗人力,你不会有今晚,用不着摆出英雄架子,动手吧!”
“九天神龙”脸色泛了青。
方石坚愤然道:“你跪下领死,不然我要你一寸一寸慢慢死!”
“幻影郎君”在被“伤心客”制住之后,就知难以幸免,所以他阴残邪恶的本性暴露无遗,斜了方石坚一眼,道:“小子,别狂吠……”
方石坚一腿扫出,“幻影郎君”跪了下去。
“九天神龙”大叫一声,扬掌曲指,指变血红,这是他的独门武功“金龙血爪”,缓缓地抓向“幻影郎君”头脸。
“幻影郎君”到此刻脸上才现出恐怖之色,再邪恶的人,还是怕死的。
“哇!”凄厉的惨号,划破了死寂的空气,“幻影郎君”栽了下去,一张脸,被抓成了烂柿子。
邪恶的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收场。
灰衣老人沉缓地道:“佟老哥,贵帮的善后,你大概可以自行处理了?”
“九天神龙”颔首道:“是的,大恩不言报,仅在此向三位致谢!”说完,深深一揖。
“伤心客”道:“谢却不必,佟帮主准备如何……”
“九天神龙”以沉痛的声音道:“解散金龙帮!”
方石坚脱口道:“解散金龙帮!”
“九天神龙”道:“是的,老夫壮志全消,从此再不涉足江湖了。”
“伤心客”道:“幻影郎君窃据帮主之位时,网罗了不少的邪门外道,恐怕不易对付?”
灰衣老人道:“老夫判断树倒猢狲散,同时还有不少帮中的老部属,不足为虑!”顿了顿,又道:“怕的是那女人别出花招,这点不可不防。”
“九天神龙”道:“小弟会注意的。”
灰衣老人拱手道:“佟老哥,那我们后会有期了!”
“九天神龙”也朝三人抱拳为礼,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老脸上一片激动之色。
三人出了庙,灰衣老人感慨地道:“佟威的抉择是明智的,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伤心客”道:“金龙帮一解散,‘一统会’没有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