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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狼心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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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统会长”沉声道:“设法令‘无难先生’入盟本会!”
    洪一敏面有难色地道:“禀会长……”
    “你办不到?”
    “属下唯一可行之途,是以他的女儿作为说客,说服他入盟,可是,他女儿似己觉察属下用心,抵死不从……”
    “洪堂主,这是命令,三日之内必须办到,现在你立即起程。”
    洪一敏恭应了一声:“遵令谕!”,转身离众疾奔而去。
    周靖恨得牙痒痒的,不知这狼子将以什么手段对付那善良的陈秋心,他想尾追下去,但,他此刻连大气都不能喘一口,如被发觉,那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就在此刻——
    江岸之上,突地出现了幢幢人影,往来穿梭。
    周靖暗忖,必是“通天教”方面发觉卡哨被杀,渡江搜索。
    “一统会长”突在这时下令道:“散开备战,不到万不得己,尽量避免出手!”
    人影闪晃之中,“一统会”的高手自会长以下,全部纷纷撤入山坳之内。
    周靖乘机下树,向洪一敏消失的方向,全力追去,一口气赶了十里之遥,连半个人影子都没有看到。
    突地——
    一阵凄凄切切的女子哭声,飘传入耳。
    荒野,深宵,哪来的女子哭声?
    周靖不期然地刹住了身形,侧耳凝神倾听,哭声时断时续,充满了绝望、哀怨、沉痛的意味,令人不忍卒听。
    他循着哭声方向奔去。
    一片流林,在星光映照之下,可以看见林中一座小庵,一线灯光,从窗门漏出。
    是座尼庵,出家人六根清净,五蕴皆空,怎的会有这种哭声?
    周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俏俏俺至窗前,从小缝里向内一张,身形陡地一震,几乎怒哼出声。
    室内,一男一女。
    那女的正是“无难先生”的女儿陈秋心,哭声己止,但泪痕斑剥,双肩仍在抽动。
    那男的,赫然是他要追赶的“一统会”刑堂堂主洪一敏。
    只见洪一敏打躬作揖地道:“心妹,一统会替天行道,志在造福武林,对令尊并不见得屈辱……”
    陈秋心紧然道:“我现在才了解你的为人,你……”
    “心妹,这是你的偏见,我对你的爱,唯天可表!”
    “用不着再对我花言巧语!”
    “心妹,我可以发誓……”
    “用不着!”
    “心妹,如我对你虚请假意,必粉身碎骨而死,皇天可鉴!”
    陈秋心凄然道:“敏哥,我只希望你不要逼我。”
    洪一敏用手托住她的香腮,亲了亲,道:“心妹,我身为刑堂堂主,奉会长之令,恭请令尊出山,如果你不帮忙,难道你忍心看我犯令而死?”
    陈秋心毅然绝然地道:“家父遁迹林泉,与世无争……”
    “以令尊的大才,应该兼善天下,岂可独善其身?”
    “没有人能逼迫他老人家做他不愿意的事。”
    “连亲如父女的心妹也一样?”
    “不错!”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心妹,会长令我三天完成任务,否则以会规处治!”说着,一副泫然欲泣之状,顿了一顿,又道:“心妹,你腹中的一块肉,是我俩爱情的结晶,难道你忍心让他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陈秋心芳容一惨道:“我们可以走,天地如此之大,难道没有我俩容身之所?”
    洪一敏摇了摇头,道:“一统会耳目遍天下,插翅难逃!”
    “我们可以依靠家父,我家居处的布置,没有人能越雷池一步!”
    “不,心妹,我还要为家兄报仇。”
    “不管怎么样,我办不到!”
    “心妹……”
    “上一次你逼我引诱周靖,几乎酿成巨祸,现在,我不能再接受你无理的要求。”
    “心妹,我怀疑你是不是真心爱我?”
    “怀疑的应当是我!”
    “心妹,你好象变了?”
    “是的,变了,变得不再柔荏可欺!”
    “心妹,你一定不答应?”
    “办不到!”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
    洪一敏面色阴晴不定地一连数变,最后突地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死死地盯陈秋心,好半晌才以一种感人的声调道:“心妹,你不为未来的孩子着想?”
    陈秋心咬着下后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避世、归隐,好歹总得让我完成这一次使命!”
    “以家父作为牺牲品?”
    “一统会长有彻底整顿武林的雄心,求贤若渴,怎能说是牺牲品呢?”
    “对我用不着下说词,自古以来,野心勃勃的枭雄,能在武林称尊的有几人,有好下场的又有几人?”
    “心妹,你真的绝情至此?”
    “绝清,你……你……”
    陈秋心在连说了两个你字之后,不再言语,但秀眸之中,却射出两股怨毒至极的光芒,接着,她粉腮大变,娇躯徐徐倒向洪一敏的怀中……
    这情景看得窗外的周靖目眦欲裂,杀机大炽。
    洪一敏俊秀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他把陈秋心放倒木榻之上。
    周靖正待穿窗而入,但转念一想,又强忍住了,他要看看这生就一副金玉的外表而却有着一颗豺狼之心的人,如何对付他的爱人。
    洪一敏伸手摘下陈秋心发上的一支玉钗,纳入怀中,然后击了两下掌。
    两个壮汉,应掌声而人,打了一揖道:“参见少院主!”
    “应称呼堂主!”
    “是!”
    “她已被我点了阴维六脉,自己不能冲解,你俩加意看守。如果我二十个时辰之内不返,那就是发生了意外,你俩把她送往总会坛,请会长裁夺!”
    “遵命!”
    不言可喻,洪一敏取下陈秋心的发钗,目的是作为信物,要挟“无难先生”入盟“一统会”,万一发生意外,仍可以陈秋心的生命,换取他的平安。
    周靖钢牙咬得格格作响,甘小梅的话不错,陈秋心是爱上了一只有野心的狼。
    陈秋心是当代奇人“无难先生”的独女,身手决对不弱,若非是在毫无戒心之下,洪一敏岂能轻易得手。
    洪一敏大踏步出房而去,对陈秋心根本没有半丝怜惜之情。
    两壮汉各端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就在洪一敏离开之后,一条人影,鬼魅似地掩入室中。
    两壮汉似功力不弱,立时警觉,齐齐“哦!”了一声,站了起来。
    其中之一喝问道:“什么人?”
    另一个目光一扫来人背上的霸王鞭,面色大变道:“你是周靖?”
    来的正是周靖,他背上背的“霸王鞭”是最好的标志。
    周靖俊面罩着浓厚的杀机,半言不发,一闪身,向其中之一出手攻去,出手之势,快逾电光石火,而且用的是“血谷”给学之中的第二式“二招夺命”。
    一声栗人的惨号过处,那壮汉倒卧血泊之中。
    另一壮汉怔得一怔之后,疾朴而上。
    周靖一闪身避过来势,又是一招“二招夺命”。
    惨号再传,又是一具死尸。
    周靖连看都不看一眼,急欺榻前,伸指点开了陈秋心被制穴道。
    陈秋心一跃而起,纵掌疾划,厉声道:“洪一敏,你不是人,是禽兽!”
    陈秋心这猝然一击,出手之势,奇奥无伦。
    周靖可估不到对方有这一着,避无可避地当胸挨了一掌,踉跄退了五步,大声道:“陈姑娘,是我!”
    陈秋心出手之后,惊觉不对,但己收不住势,及自闻声之下,更加感到愧疚,急忙施礼道:“周相公,想不到会是你,适才……”
    “陈姑娘,没有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那狼子呢?”
    “走了,我们追!”
    陈秋心宛如在伤心绝望的境况中遇到了亲人,泪水忍不住扑颗颗地直流,悲声道:“周相公,你第二次救了我,而我不久曾经……”
    “陈姑娘,我明白,不能怪你,洪一敏已奔向隆中山。”
    “什么,他去找家父?”
    “不错!”
    “我要亲手杀他!”
    “我们走,迟恐发生意外!”
    “好!”
    陈秋心满怀悲愤,随着周靖离庵上道。
    星光寥落,东方已然破晓,又是一天的开始。
    并行中,陈秋心若有所感地向周靖道:“周相公,一个人生平不能做错一件事,尤其是女人,我现在深深地体味到一失足成于古恨这句话的含意!”
    周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道:“陈姑娘,你太善良了!”
    “是的,与其说善良不如说懦弱还来得恰当些,我觉悟了,但,迟了!”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这是周相公随口安慰之词!”
    “不,陈姑娘,你还年青,走错了路,可以从头再走起!”
    “谢谢你的安慰,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
    “那姑娘的打算……”
    “第一,我要亲手杀死那没有人性的狼子……”
    “第二呢?”
    “第二……唉!我已有妥善的打算!”
    “在下可以知道吗?”
    “这个,恕不便事先奉告!”
    一条人影,呈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陈秋心激动至极地道:“是他!”
    “不错,是他,我们追上了!”
    “周相公,望你不要插手,由我……”
    “陈姑娘,我认为我们的速度应该缓下来,以免被他警觉!”
    “我要立刻迫上他!”
    “不!”“为什么?”
    “我们尾随到‘隆中山’,看他如何对令尊行使诡计!”
    “我好象半刻也不能忍耐……”
    “陈姑娘,这样可以省了许多口舌向令尊解释。”
    “好,依相公之见!”
    □□□
    隆中山,晓夏初开。“无难先生”所居的双溪之前,卓立着一个俊美倜傥的少年,他,正是“一统会”刑堂堂主,也就是陈秋心的爱人——洪一敏。
    洪一敏相度了一下地势,扬声隔溪高叫道:“无难前辈,在下洪一敏,受令媛之托,有要事求见!”如此,一连叫了三遍。
    不多时,一条人影,越溪而至,来的,正是遍世独处的“无难先生”。
    洪一敏急施一礼,恭声道:“晚辈洪一敏,见过前辈!”
    “无难先生”打量了洪一敏一阵之后,冷冰冰地道:“你方才说什么?”
    “晚辈受令媛之命求见!”
    “她现在何处?”
    “一统会总坛!”
    “什么,这丫头在‘一统会’总坛?”
    “是的!”“无难先生”目如电炬,再度一扫洪一敏,道:“她在那里做什么?”
    洪一敏毫不思索地道:“令千金在会坛被奉为上宾!”
    “无难先生”老股勃然变色,气呼呼地道:“这丫头该死,她托你什么事?”
    “请前辈加盟‘一统会’!”
    “什么?”
    “前辈胸罗万有,腹蕴玄机,敝会长钦仰至极,准备请前辈入盟敝会,共襄造福武林的盛举!”
    “无难先生”倏地仰天一阵哈哈狂笑,道:“一统会长是什么东西?”
    洪一敏面无温色,仍然一副恭谨之态,道:“武林之君!”
    “谁封他的?”
    “黑白两道各帮派代表所公推!”
    “哼,现在你给老夫滚,叫那丫头回来!”
    “这个……”
    “怎么样?”
    “令娘希望前辈答应……”
    “放屁!”
    “前辈不愿考虑了?”
    “不值老夫一哂!”
    “那对令媛恐将发生不利的影响!”
    “无难先生”暴怒道:“谁敢?”
    “但令娘事实上是在‘一统会’作客,如果前辈拒绝的话……”
    “怎么样?”
    “她恐怕不能再回到前辈身边!”
    “小子,你敢要挟老夫?”
    “其过不在晚辈,晚辈只是受令传话!”
    “你找死……”
    洪一敏从怀中取出玉钗,道:“这玉钗你想来不会陌生,晚辈斗胆放肆说一句,‘一统会’要毁令嫒,有如晚辈折断这玉钗一样地不费吹灰之力!”
    “无难先生”气得浑身直抖,栗声道:“老夫先毁了你,再上‘一统会’算帐……”
    洪一敏从容不迫地道:“那前辈是有心加速令千金的毁灭了?”
    “无难先生”己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伸手便朝洪一敏抓去。
    洪一敏大惊失色,飞身弹退了两丈之多,栗声道:“前辈住手!”
    “无难先生”气息咻咻地道:“你还有什么屁要放?”
    “前辈杀了晚辈,也不能救令千金不死!”
    “老夫先毙了你这小狗再说……”
    “晚辈只是奉令传言,如果晚辈被杀,两个时辰之内,没有讯号传回去,令千金将追猛犬噬尸之刑而死!”
    “无难先生”老脸一阵抽搐,身躯晃了两晃,这一代奇人,虽然胸罗万有,但却救不了他的女儿。
    洪一敏接着又道:“敝会长请求前辈加盟,并无奢求,只希望前辈一展所长,对敝会总坛所在之地,加以部署……”
    就在此刻——
    一个冰寒的声音:“洪一敏,你的誓言要应验了!”
    洪一敏这一惊非同小可,转头望处,不禁亡魂皆冒,来的赫然是被他暗算而不死的死对头周靖。
    周靖会在此时此刻突然现身,令他感到一种不祥的阴影在侵袭。
    周靖朝“无难先生”一抱拳道:“前辈好!”
    “无难先生”感到意外地一愣道:“是你?”
    “不错,是晚辈!”
    “又有什么事?”
    “请放心,这次晚辈是狗捉耗子管闲事,一无所求!”
    洪一敏面色一连数变,狠狠地盯着周靖。
    周靖目光扫向洪一敏,冰冷刺骨地道:“洪一敏,我本来是准备把你碎尸万段,我现在不杀你了,报应是丝毫不爽的,你记得前晚的誓言吗?……”
    洪一敏惊悸地退了两个大步,色厉内荏地道:“姓周的,你敢插手‘一统会’的事?”
    “这有什么不敢,‘一统会’算什么?”
    “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能是你自己。”
    “无难先生”倒怔住了,周靖横岔一枝,使他大感意外。
    一条人影,幽然出现。
    她,正是陈秋心,狠毒使她改变了原来端庄的脸容,秀眸之中,闪射着恐怖的杀机,像一个幽灵,缓缓飘入场中。
    周靖冷哼一声道:“洪一敏,你看谁来了!”
    洪一敏骇然转过头去,登时惊魂出窍,他做梦也估不到陈秋心会脱困而来。
    陈秋心粉面上的杀机,逼使他下意识地一连退了四五步之多。
    “无难先生”惊喜地唤了一声:“心儿!”
    陈秋心疾行数步,双膝一曲,哀声道:“爹,女儿不孝……”以下的话,她已无法说出来,代之的是滚滚而落的涌泪,这泪水,也代表着她无边的忏悔之情。
    洪一敏己知事不可为,猛一弹身……
    “哪里走!”
    栗喝声中,周靖横跃两丈,恰好截住他的去路,一道狂飓卷处,洪一敏被迫得倒退丈余。
    洪一敏狞笑一声,一抖手,一粒白色弹丸脱手掷出。
    “波”的一声轻响,冒起了一蓬白烟。
    这是“天邪院”独门暗器“天邪弹”,剧毒无比,当之者无不立毙。
    周靖仗着“玄龟神功”可避百毒,根本不予理会。
    洪一敏掷出“天邪弹”之后,身形再起……
    “回去!”
    周靖冷喝一声,电闪攻出两掌。
    洪一敏再度被迫退到了原地。
    “洪一敏,让我们结束这一场恶梦吧!”
    陈秋心已欺身到了洪一敏身前一丈之处,语音冷厉,但仍带着颤栗的成分。
    是的,她爱他,她付出了全部感情,也献出了处女贞操,而且她己经受了孕,当她发觉自己是被骗时,芳心尽碎,柔肠寸折。
    如果没有周靖出手相救,她不敢想象那后果,她自己毁了不说,还赔上父亲。
    她想起那些绚丽的辰光、那些足令一个少女沉醉的甜言蜜语,那些……在回忆中突然变得丑恶了,因为那是出于一种邪恶的动机,那些,更加深了眼前的恨。
    周靖缓缓地移步退向一侧,低声向“无难先生”道,“前辈,您就会明白的,让她自己去解决吧!”
    “无难先生”愕然瞪视场中,不知所语。
    洪一敏脸上勉强挂起了一丝笑容,显得情浓而惊诧地道:“心妹,怎么回事?”
    陈秋心冷冷一哼道:“洪一敏,揭去你的假面具吧,你不能称为人,你没有人性……”
    洪一敏俊面立呈紫酱之色,向后一挪步,道:“心妹请听我解释……”
    “住口,你敢再叫一声心妹,我先撕裂你的嘴!”
    “你一点都不念往日的情……”
    “呸!洪一敏,亏你有脸说这种话!”
    洪一敏目光四扫,他想借机遁走,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周靖森冷带杀的目光时,一颗心顿住下沉,他意识到逃生己然无望,周靖不会放过他,“无难先生”更不会让他走,陈秋心看样子是怨毒己极……
    “心妹,请让我说一句话,只一句?”
    “你说吧!”
    “你腹中的那块肉……”
    陈秋心像触电似的一震,突地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怨毒,也带着无形的杀机……
    洪一敏的面色苍白了,冷汗涔涔而下。
    “无难先生”激情地叫了一声:“心儿,你……”
    周靖一伸手道:“前辈,由她!”
    笑声终止了,两滴豆大的泪珠,挂在了陈秋心僵冷了似的面庞上。
    洪一敏颤声道:“心妹,这误会一时解说不清,我们以后慢慢再谈!”
    说着,猛然弹起身躯,疾逾流星划空……
    “洪一敏,你还打算活下去?”
    一道劲风迎头疾卷,洪一敏一个倒翻,落下地来,陈秋心站在他面前八尺之地,粉腮上的杀机,愈来愈浓了。
    “洪一敏,你不会忘记昨天凌晨所发的誓言吧?”
    洪一敏亡魂皆宜,栗声道:“心妹,你准备怎么样?”
    陈秋心一字一顿地道:“我要让你应誓,粉身碎骨而死!”
    洪一敏面如土色,骇极地退了三步,语不成声地道:“你……你……真的不顾……”
    “我恨不能咬你的肉,饮你的血!”
    “陈秋心,将来孩子长大了,他知道父亲死于母亲之手,他……”
    “闭嘴!”
    这句话有如一支利箭,直射陈秋心的心房,她的娇躯晃了两晃,几乎栽倒。
    洪一敏当然不愿放过这唯一能打动对方的机会,接着道:“心妹,你何不理智一些,住昔已矣,让我们寻一个人迹不到之处,共渡余生……”
    陈秋心秀目一瞪,咬牙道:“洪一敏,迟了,这些应当在你的邪恶面具未揭穿之前说!”
    “无难先生”已从双方的对话中,听出了眉目,老脸之上,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神色,全身颗颗乱抖,暴喝一声道:“该死!”
    举步便朝场中走去……
    周靖横身一拦道:“前辈……”
    “滚开!”
    双掌一翻,把周靖迫得倒退了三步。
    就在此刻——
    一声刺耳的粟喝,传自场中,陈秋心与洪一敏己展开了生死之搏。
    “无难先生”窒在当场,不进不退。
    一个是为了发泄满腔的恨毒,一个是为了保命,双方打得惨烈无比。
    闷哼传来,洪一敏口吐鲜血,踉跄而退。
    陈秋心顿了一顿,举步欺了过去。
    洪一敏脸色一紧,探手入怀……
    “纳命来!”
    陈秋心喝声未落,双掌己到了洪一敏前胸,这一击之势,可说快得比电光石火。
    洪一敏本待掏取“天邪弹”,但终嫌慢了半着,陈秋心的双掌,己临胸前要穴,迫得他抽手招架,身形再度弹退。
    陈秋心可不给他有取用“天邪弹”的机会,如影附形而进,双掌如瑞雪飘洒,罩头盖身地击向对方。
    洪一敏身为“天邪院”少院主,功力自非等闲、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发动了忘命的反攻,招招俱是同归于尽的杀着,陈秋心被迫得步步后退。
    空气在一时之间,紧张到无以复加。
    但,洪一敏到底技逊一筹,数个照面之后,又被迫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声凌厉的惨号之后,场面顿时死寂下来。
    洪一敏五官溢血,倒毙当场。
    陈秋心娇躯摇摇欲倒,唤首低垂,泪水悄悄滴落。
    久久,谁也不发一言。
    周靖慨然一叹道:“前辈,安慰安慰令媛吧,此刻她需要你!”
    “无难先生”老脸一无表情,对周靖的话,也恍若未闻,他爱逾生命的女儿,想不到演出了这一场授人笑柄的丑剧,而且做了未出嫁的妈妈,这确实伤了他的心,也使他感到无法善其后。
    起初,他真想毙了这不肖的女儿,然而陈秋心面上的表情,使他不忍下手。
    女儿总是女儿,即使有天大的过错,做父母的岂能下得了绝清。
    陈秋心倏地抬起头来,向周靖道,“周相公,两次大德,愧无以报,就此谢过了!”
    周靖摇头一笑道:“姑娘言重了,这何足挂齿!”
    “爹!”
    这一声呼唤,使周靖的心弦为之一颤,那象是一种绝望的叫喊。
    “无难先生”眼波一抬,没有说话。
    陈秋心度切无比地颤声道:“爹,女儿不求您原谅,只求你接受女儿的忏悔,女儿不孝……”
    孝字尾音未落,右掌己拍向天灵。
    这一着,的确出人意料之外。
    谁也想不到陈秋心在掌毙负心人之后,会运掌自决。
    “无难先生”狂呼一声:“秋心!”
    疾逾电光石火地扑了过去。
    周靖惊呼了一声,几乎与“无难先生”是同时,扑向了陈秋心。
    但,迟了!
    血光进现,陈秋心的娇躯虚软地栽倒下去。
    “无难先生”老泪纵横,失声悲呼道:“秋心,你为什么要这样,为父的一切都会原谅你的!”
    这是至情的呼唤,人伦的悲歌。
    周靖界头一酸,滴下了两粒同情之泪。
    一个善良的少女,遇人不淑,悲惨地结束了生命。
    她死了,如果世间真所谓有灵魂的话,她的恨将是无尽止的,同时,她的死,捣碎了另一个人的心——无难先生。
    这——代异人,似乎在骤然之间苍老了。
    虽然他怪僻绝伦,但却掩不了父女的天性。
    周靖静静地停立一旁,他竟无言可劝慰这心碎的老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悲哀的色调。
    “无难先生”缩背弓腰,怪吼一声,一拳击向了洪一敏的尸体。
    他施出了生平绝技“哈蝗功”,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发泄。
    劲气暴卷之中,石飞土裂,洪一敏的尸体,被击成了碎片,狼藉一地。
    洪一敏曾对陈秋心发过誓,他誓言如曾有虚请假意,当粉身碎骨而死,皇天可鉴,他真的落得粉身碎骨。
    是巧合,抑是……
    周靖忍不住黯然叹了一声。他想不到陈秋心早怀死志,照理,他应该想象得到,因为陈秋心己无路可走,她不能随一个豺狼其性的人以终,最主要的是她已怀了身孕,她对自己,对老父,对于情,以至于对无辜的小生命都无法交代。
    恨,使她非毁了洪一敏不可。
    当一个人,倾心付出了一切所能付出的,结果,发觉是受骗,所受的打击之大,刺激之深,是可想而知的。
    在爱情的天秤上,爱与恨的比重是相等的,爱深恨亦深。陈秋心是一个极端善良的女子,然而,恨,使她杀死她曾倾心相爱的人。
    “无难先生”抱起他女儿的尸体,蹒跚地越溪而去。
    周靖无言地望着他离开,心里似乎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三条生命,结束了这一切爱情的悲剧,不由摇头一叹道:“她死得多么不值!”
    背后一个声音道:“除了死,她无法解脱!”
    周靖怦然心底回身一望。发话的竟是“血女”甘小梅,当即道:“你早来了?”
    “不多久!”
    “你认为陈秋心该死?”
    “不是该死,而是不能不死,这命运早经形成,不过,她能手毙负心狼子,虽死九泉,也可稍慰了!”
    “你怎会到这儿来?”
    “一统会已另外派人支援洪一敏,我想得到你不会放过他!”
    “一统会支援的人呢?”
    “躲在林外!”
    “逆旅怪客他们……”
    “可能仍在‘枫林渡’附近搜寻你的踪迹!”
    “那边情况如何?”
    “还没有人发现你已远走高飞!”
    周靖心念一转,道:“姐姐,我们回‘血谷’如何?‘血心’之失,使我日夜难安!”
    “那本奇书的下落呢?”
    “黄小芳会送回的!”
    “如果不呢?”
    “这……想来不会!”
    “好,你既有这自信,我们走吧!”
    两条人影,驰离隆中山,奔向“血谷”。
    □□□
    血谷——
    武林人仅闻其名的神秘处所。
    这一天,一个白衣蒙面女子和一个俊面少年,来在秘道入口的白色巨石之前。
    他俩,正是周靖和“血女”甘小梅。
    “血女甘小梅”扯落面巾,对周靖嫣然一笑道:“弟弟,到了!”
    这一笑,有如百花齐放,使人有坐浴春凤之感。
    周靖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心里一荡,他发觉甘小梅的眼睛里,闪射着某一种异样的光辉,那光辉,足令一个铁石为心的人溶化
    她太美了,美得不像是凡人,美得使人不敢正视。
    他意识到,某一种情况,正在滋生。
    甘小梅慑人心志的眸光,并不曾从周靖的脸上移去。
    周靖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一颗心跳荡得几乎并出口腔。
    甘小梅幽幽一叹道:“弟弟,你记得初入‘血谷’时,我自称为鬼?”
    “是的,记得!”
    “现在,我又有了做鬼的感觉!”
    “为什么?”
    “因为这是另一个世界,与所有的人隔绝的世界,在我的记忆中,除了无尽止的枯寂阴森,任什么也没有,还有,我母亲的叹息,我爱她,我同情她,但我无法忍受,那声音似乎会使我的心房收缩,血液凝固……”
    周靖忆及自已初进“血谷”之时,所听到的那凄绝人寰的叹息声,的确如甘小梅所说,是一般人所不能忍受的。
    “据义兄甘江说,伯母是世间第一伤心人!”
    “是的!”
    突地——
    “血女”甘小梅闪身巨石之前,骇然道:“有人来过了!”
    周靖也不由紧张起来,道:“什么,有人进入‘血谷’?”
    “不错,你看这足印……”
    “赤足?”
    “足印的方向相对,这证明有人来过又离开!”
    “会是那‘林中人’吗?”
    “可能是,‘林中人’何许人物?”
    “这个……”
    周靖面上一阵燥热,答不上话来,“林中人”从他身上取走“血心’,而他连对方的形貌都未看清,这确实是件非常难堪的事
    甘小梅惶急的察看了一遍现场,道:“我们进谷吧!”
    周靖心念一转,道:“我能进谷鸣?”
    “可以,不过……”
    “怎么样?”
    “你不能离开我身旁三尺之外,否则‘血罡’将侵害及你!”
    周靖无言地点了点头。
    甘小梅推开那巨大的白石,两人闪身入洞,巨石还原。
    洞径走尽,眼前红光大炽,一片栗人的景色,骤现眼帘。
    花、树、土丫石……没有一样不是红色,还有那些刺目的红骷髅。
    周靖己是旧地重临,但仍不免有怵目惊心之感。
    甘小梅面色凝重地道:“弟弟,记住,不能道及家兄之事……”
    “这不须嘱咐,我知道!”
    “还有,也不能提起‘玉面无敌’甘祖年的事!”
    “令尊!”
    “是的!”
    周靖心中疑云重重,忍不住脱口道,“姐姐,武林传言甘前辈夫妇己死于十八年前,钓鱼矶上……”
    甘小梅凄然道:“你怀疑我的身份,因为我是‘血谷主人’之女?”
    “有的人或许不限于只有一个妻子?”
    “当然!”
    “这就是唯一的解释!”
    周靖不由轻轻地“哦!”了一声,他总算明白了一半,现在的“血谷主人”是“玉面无敌甘祖年”的妻子之一,当然,也可能会是情人,只是“血谷主人”那度怨欲绝的叹息,代表着她有非常不幸的事情在心中,而甘小梅要自己不提她父亲的事,那就是说她母亲还不知道丈夫的死讯,这其中的蹊跷,就非凭想象所能臆测的了。
    就在此刻——
    一声凄凉幽森的叹息,遥遥传来。
    周靖全身起了一阵股栗,他象是重温一个可怕的梦。
    那声音,象是深山古墓之中,午夜幽灵的怨叹,使人毛骨悚然。
    他的心,似乎己随着这一声哀叹而住下沉落。
    如果不是甘小梅站在身侧,如非他有上一次的经验,他真不敢相信这种叹息的声音是发自一个活人之口。
    在这刹那之间,他感喟丛生——
    人生,的确是一个谜,一个人,一个谜,以他自己来说,身世迷蒙,遭遇离奇,又何尝不是一个最大的谜!
    “血谷主人”武功冠绝群伦,然而她却有着太多的哀怨——谜!
    他也想到那些称他为少主的人,诸如“地灵夫人”,“逆旅怪客”,“虬须怪丐”……
    等,又是些猜不透的谜!
    甘小梅悄悄地道:“我妈来了!”
    接着,高声唤了一声:“妈!”
    回答的,又是一声凄绝而悠长的叹息,但似近在咫尺之间。
    周靖四顾不见人影,有上一次的经验,他是见怪不怪了,朝着谷内恭施个礼道:“见过伯母!”
    “血谷主人”阴冷低沉的声音道:“梅儿,他……”
    “是女儿的意思带他进谷!”
    “为什么?”
    甘小梅朝周靖羞涩地一笑,道:“没有什么!”
    “孩子,为娘足可作作前车之鉴”
    “妈……”
    以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她的脸红了,目光又不期然的瞟向了周靖,这神态表现在一个美赛天仙的少女身上,确实惹人遐思
    周靖并非圣贤,虽然冷漠,但他一样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他的心猛烈地跳荡起来,他意识到甘小梅母女话中之意是什么!
    他觉得没有勇气抗拒这即将面临的事实——甘小梅己然爱上了他。
    这像是令人难以置信,又像是顺理成章。
    “血谷主人”幽幽地道:“孩子,我相信你目光不错!”
    甘小梅突有所悟地道:“妈,谷中有人来过?”
    “不错!”
    “是什么人?”
    周靖精神一振,侧耳而听。
    “血谷主人”平静地道:“故人!”
    “谁?”
    “鬼影子!”
    “鬼影子是谁?”
    “你父生前的侍童!”
    甘小梅神色大变,激动地道:“妈,你说父亲生前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声栗人的叹息,随道:“孩子,你毋须隐瞒了,我已知道一切,孩子,这没有什么,我的泪早已流光了,情感,早已枯竭了,你怕我受不了,是吗?可是我默默地承受了,孩子,一个业己创痕累累的人,何在乎再加上一刀呢?”
    这番话,听得周靖象置身冰窟之中,透心皆寒。
    该身多么沉后的话语。
    甘小梅眼眶一红,哀声道:“妈,是那什么叫‘鬼影子’的人告诉你的?”
    “不错!”
    “他抢了周靖的‘血心,就是为了搬弄这番口舌……”
    “孩子,他是对的,这是他的苦心,你该感谢他!”
    “他目的何在?”
    “他求我帮他解开你父亲被害之谜!”
    “谜?”
    “不错,你父亲己练成‘金刚不坏神功’,照理无人能予以杀害,可是,他死了,武林中谁具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身手,能摧毁一个练有‘金刚不坏神功’的人,没有,可以武断地说不会有,然而,你父亲被害了,这便是谜!”
    甘小梅含蕴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悲声道:“妈,您怎么说?”
    “我一样无从想象!”
    “妈,女儿誓必找出凶手,为父报仇……”
    “孩子,你得先做完一件事!”
    “什么事?”
    “务必要寻回你的哥哥!”
    甘小梅粉脸上的肌肉,急速地一阵抽动,她的心碎了,她的哥甘江早己不在人世了,然而,她怎么敢说出来呢?
    周靖心头巨震,几乎站不稳身形,额角顿时现汗,目光朝甘小梅瞟了过去,甘小梅微一挤眼,示意他镇静。
    “孩子,怎么不说话?”
    “妈,我己尽了最大的力量寻找,可是……”
    “可是什么?”
    “毫无端倪!”
    “血谷主人”的声音凄哽了:“孩子,你必须找到他,一个月之内,我必须见到他,一个月记住……”
    “妈……”
    “梅儿,妈妈为了两个希望而活到今天,我不能丧失后一个希望,否则死不瞑自!”
    甘小梅连退了数步,泪水颗颗而下,她能说什么?她能为这世间最不幸的女人——她的母亲做些什么?
    周靖颤栗了,虽然他不能看到“血谷主人”的面目,但,他想象得到她面上的表情一定使人不忍卒睹,这是人生的哀歌,也是绝望的呼唤。
    他知道所谓两个希望,一个是丈夫——“玉面无敌”甘祖年,另一个是爱子甘江。
    丈夫死了,第一个希望破灭。
    于是,她盼望着第二个给她生之力量的希望。
    她怎知道她的第二个希望己早落空了呢?
    如果,当她知道甘江的死讯,她还能活下去吗?
    甘小梅尽量把声音装成平和地道:“妈,我会尽力……”
    “孩子,妈说一个月!”
    甘小梅芳容一惨,道:“妈,为什么一定要限令一个月?”
    一般可怕的沉默,“血谷主人”的声音才又响起:“孩子……妈度日如年,一个月的时间,在我来说太长了……”
    甘小梅芳心尽碎,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她能说什么呢?她的哥哥甘江永远也寻不回来了,她知道母亲话中之意,暗示着生趣己绝,可能活不了一个月,这是断肠的声音啊!
    周靖此刻无法说出心里的感受。
    他觉得那些话不象是出自名倾武林的“血谷主人”之口,那不象是一个具有盖世功力的高手,而是象一个平凡的遭遇奇惨的女人,发出绝望的哀鸣。
    但,他对“血谷主人”与“玉面无敌”之间的真正关系,以及如何演变成目前这种态势,有如雾里看花,模糊不清,他只看到了一个表面的影子,其余仍然是一个猜不透的谜。
    甘小梅止住悲啼,颓然地道:“家母去了!”
    带雨梨花之容,倍觉楚楚动人——
    甘小梅刚止住泪水,又告颗颗滚落。
    “弟弟……”
    随着这一声悲唤,她象一个无助的女孩子,扑向周靖怀中,周靖本能地张臂迎住,他没有软玉温香的感觉,因为悲哀的气氛己统治了一切。
    甘小梅抽咽了一阵之后,轻轻挣出周靖的怀抱,粉面上飞起了两朵红晕。
    周靖也在刹那之间,似乎领略到了某一种意味,俊面一阵灼热,心也在此刻剧烈地跳荡起来,他甚至不敢对她直视。
    “弟弟,我……”
    “姐姐有话但说无妨!”
    “你让我叫你弟弟,永远的?”
    “当然,我与义兄……”
    “你不会遗弃我?”
    “遗弃,什么意思?”
    “比如说,有一天,你……你不再叫我姐姐,你远远地离开了……”
    周靖若有所感地心头一震,道:“不会的!”
    “你永远爱我?”
    这句话低得几乎无法听清,螓首随着垂到胸前。
    周靖冲口而出道:“我会的!”
    话方出口,立感不安,他想到了未婚妻易秀云,虽然他俩因一场误会而决裂,但内心中那一份原始的情感与道义,并未消失,口头上,他不愿重修旧好,在潜意识中,一种愧疚的观念,使他常常不期然地想到她,也想到“圣剑飞虹”易斌临终的遗言。
    他感到不安!
    她觉得自己己陷入一种痛苦的矛盾情绪之中。
    甘小梅抬起头来,眼中散发着万般情意,娇羞道:“弟弟,我们出谷吧!”
    周靖愕然道:“什么,出谷?”
    “是呀!”
    “你不进去看看令堂大人?”
    “不用!”
    “为什么?”
    “你不听见家母说的,一月之内,必须寻到家兄……”
    说着,一副泫然欲泣之态。
    周靖剑眉紧蹙,道:“这……”
    “我们出去再谈!”
    两人出了秘径,来到峰脚之下,周靖迫不及待地道:“姐姐,这件事的确棘手,如何向令堂交代呢?”
    甘小梅凄然道:“我不知如何是好!”
    “不如把实清向令堂禀陈?”
    “家母……受不了这打击,她为了家兄而苟延生命……”
    “我是否可以知道得稍多一点?”
    甘小梅沉思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家母是个情海断肠人,遭遇奇惨,生趣早失,只是为了使‘血谷’一脉能延续下去,她苟延到了现在。她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家兄身上!”
    “义兄甘江何以会离开‘血谷’?”
    “这……我该怎么说才好,家丑不可外扬………”
    “姐姐既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
    “不,我要告诉你,不过,我也是略知梗概,详情不甚了了,因为当时我尚在襁褓之中,只在事后隐约听到了一些……”
    “如此说来,姐姐没有见过令尊之面?”
    甘小梅粉面一惨,道:“没有!”
    “这确是可悲之事……”
    “血谷近五代以来,都身一脉单传,到家祖这一代,只生家母一个独女,为了持续传统,家父‘玉面无敌’甘祖年入赘‘血谷’,也就是当然的继承人……”
    甘小梅话锋一顿,似在尽量思索往事,接下去又道:“事情发生在我出世之后,本谷有一件传派之宝,就是‘血心’……”
    “哦!”
    “血心一共两枚,由家父母各保有一枚,家父的一枚,突然失踪,后来却发现佩在我师姑‘七巧圣女’韩雯的身上……”
    周靖聚精会神地倾听这一段既可谓之“血谷”家事,也可称为武林秘辛的故事。
    甘小梅顿了一顿,又道:“家祖父认为家父与师姑有染,盛怒之下,把师姑‘七巧圣女’韩雯逐出谷外,家父年轻气盛,竟然不辞而别……”
    “令尊与‘七巧圣女’韩雯之间,是否真的有某种关系存在呢?”
    “这是一个谜!”
    “双方都没有分辨?”
    “没有!”
    ‘七巧圣女带走一枚‘血心’?”
    “没有!已被家祖父追回,交与家母,家兄赠你的一枚,便是当年家父所有的那一枚……”
    “令尊离谷之后,又与‘七巧圣女’结合………”
    “令人不解的就是这点,‘七巧圣女’不知所终,而家父却与另外一个女人结了婚,也就是陪他同葬‘钓鱼矶’的那一个……
    “令尊号称‘玉面无敌’,人才武功,必臻极致,与他结合的那女子必非常人,她是谁呢?”
    “这……不知道!”
    “谷中并未追求下落?”
    “没有,那事之后,家祖父气愤而终,家祖母痛不欲生,迁怒所有的人,于是,所有门人,全被逐出谷外,家兄被视为家父的化身,不容于家祖母,家母只好把他送出谷外,他那时年未满十二,谷中很多武功,都未习练,所以功力平平……”
    “哦!”
    周靖恍然而悟,当日甘江被“盖世太保”洪一民毒害,他怀疑他身为“血谷”少主,何以如此不济,连自己所得的“玄龟神功”他都未曾具备,原来有这些原因在内,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甘小梅泪痕满面地道:“弟弟,你可以想象得到这多年来,家母是在什么境况之下度过的了!”
    “是的,伯母的确是世间的第一伤心人!”
    “家祖母归天之后,家母成了当然的‘血谷主人’,她唯一的希望是能再见家父一面,同时寻回家兄,继掌‘血谷’,然而……造物主的安排的确太过残忍了!”
    周靖黯然地点了点头,道:“有关‘黑箱’的事,又是如何……”
    “黑箱是家父昔年闯荡江湖之时,随身所携的东西,本身并无特殊意义,只是家父曾获一部武林奇书,练就了盖世无敌的身手,他遭暗算之后,江湖中怀疑那本武林奇书必存放于‘黑箱’之中,是以才引起轩然巨波……”
    “令尊据说己练就金刚不坏身法,竟然会遭暗算,的确不可思议?”
    “这是我要尽我之力,必须要揭开的谜底,子不言父过,不管当年家父的行为如何,做子女者,岂有对父仇置之不顾的道理!”
    “是的!”
    突地,一幕往事,浮现周靖的脑际。
    他想起了“一统会”总坛密谷精舍之中那神秘的妇人,她因了“血心’之故而救自己脱出地牢,她称甘江为孩子,她保存了空的“黑箱”,她曾说那对她意义很大,而“妙手书生斐庄”似乎也与“血谷”有所关联,他指示自己向那妇人求救……
    难道那妇人会是……
    心念未已,著听甘小梅喝斥一声:“什么人?”
    疾逾电闪地扑了过去。
    周靖方自一怔,暴喝之声传自数十丈之外,显然甘小梅己和来人交上了手,心中不由暗骇甘小梅的功力,数十丈外来人,自己一无所觉,她已发现,只在转眼之间,便己和来人照面,身法之快,的确是惊世骇俗。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鬼魅般地出现在周靖身前,根本无法看出其所自来。
    来的,赫然身一个头继青布的钉须治者。
    周靖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头缠青布,说明了对方是“通天教”所属,以对方现身的情形而论,功力似乎不在“血女”甘小梅之下。
    “通天教”众人包围枫林渡,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他们发觉追踪而至。
    当下故作不识道:“阁下何方高人?”
    红须者者桀桀一声怪笑道:“老夫‘通天教’四大护法之一‘红须客’邱金,你娃儿叫周靖不错吧?”
    周靖不由一震,“逆旅怪客”曾说过“通天教”四大护法,每一个的功力都与他在伯仲之间,如此看来,自己绝对不是对方敌手,心里想,口里漫应道:“不错,周靖就是在下!”
    “那好极了,老夫不虚此行!”
    “阁下有何见教?”
    “娃儿,识相的话,乖乖随老夫走……”
    “如果不呢?”
    “老夫只好动手带你走!”
    周靖不由气住上冲,冷哼了一声道:“阁下认为在下如此不济?”
    “小子,你不信尽可试试!”
    周靖刷地掣下背上的“霸王鞭”,这鞭是他义父“霸工鞭”周公铎的遗物,平时他极少使用,现在大敌当前,他想一试他自己领悟的“血谷三绝招”化在鞭上施展,其威力当大于用肉掌施展。
    “红须客”天金不屑地道:“小子,你真想要老夫费手脚?”
    周靖一抖手中霸王鞭,道:“阁下大言不惭!”
    远处,传来阵阵喝斥之声,夹以轰轰的掌凤声,显然甘小梅己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展开了全力的搏斗。
    “红须客”丘金狞笑一声,伸手便抓,这一抓之势,看似缓慢,其实极快,一闪便已临身,而且中藏奇诡变化,令人防不胜防,接不胜接。
    周靖猛一退身,手中鞭一抖,“一招残身”暴卷而出。
    果然,这三绝招化在鞭上作用,威力奇强。
    “红须客”邱金想不到对方会有这么凌厉狠辣的鞭招,忙不迭地收势弹退。
    周靖冷冷地道:“如何?”
    “红须客”邱金嘿的一声冷笑,双掌一划,一道撼山栗狱的劲气,排空猛卷而出,劲道之强,世无其匹。
    劲风卷处,周靖飞栽一丈之外,口中忍不住闷哼一声,但他有“玄龟神功”护公,这一击并未使他受伤。
    “红须客”邱金,一晃身数近前来,伸手便……
    周靖电弹而起,“二招夺命”,疾展而出。
    这一着,的确出人意料之外。
    “红须客”邱金不由惊魂出窍,但他的身手确实不同凡响,在这变生突兀的千钧一发之际,身形电疾倒向侧方,似弩箭般外射出去,粟米之差,险些丧命鞭下。
    周靖顿感到寒气攻心,这猝然一击,竟被对方让过,证明对方公手相当骇人。
    “红须客”邱金两逢险招,凶性大发,粟喝声中,连挥三掌。
    周靖可领教了对方的浑猛,身形一弹……
    第一道掌力被他避过,第二三道掌力,却罩身而至,心头一紧,被震得凌空飞泻两丈之外。“砰”的一声,不偏不倚,恰巧撞在一方棱石之上。
    这一撞之势,何等猛烈,只撞得他气翻血涌,眼冒金星,全身骨痛如折,如非“玄龟神功”护体,不死也得重伤。
    “红须客”邱金在尝了周靖两招鞭法之后,己一扫轻视之心,不容对方再有施展机会,电光石火般扑了上去,反剪周靖双臂,并点了他数处重穴,朝肩上一扛,展身狂奔而去。
    不久——
    一条白影,电射而至,她,正是“血女”甘小梅。
    “弟弟!”
    没有回音。
    她一眼瞥见地上的“霸王鞭”还有那块棱石上的斑斑血迹,脱口道了一声:“不好!”
    拣起“霸王鞭”,展身疾追。
    一阵剧痛,使他神志复苏过来,睁眼一看,自己被摔在青石阶沿之上。
    人目满是蓬嵩,亭树残存,赫然是一个破败的废园。
    “红须客”站在身旁丈外之处,一面孔阴残的笑意。一阵脚步杂踏之声,十几个头缠青布的壮汉,一字式排列阶沿之下。
    接着,又出现了一个如枯枝也似的老者。
    “红须客”邱金向那枯瘦老者道:“张兄,那妞儿怎么样?”
    “厉害,老夫几乎吃了亏,勉强打个平手!”
    周靖心中暗忖,所说的妞儿,必是指“血女”甘小梅无疑。
    “这小子也很棘手,现在如何处置?”
    “主既然授令你我弟兄全权处置,就开始讯问吧!”
    周靖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全身关节,宛如全拆散了似的。
    “红须客”邱金嚷了一声道:“怪!”
    枯瘦老者自芒朝周靖一扫,道:“什么怪?”
    “我分明己点了他数处大道,这小子有点邪门!”
    “何怪之有,运动解穴,并非难事!”
    “他是被石头撞伤,并非伤在我拿下?”
    “管他,难道他还能从你我弟兄手中飞走不成!”
    说着,目光如利剑,照定在周靖面上,阴声道:“周靖,资快点回答老夫几句话……”
    周靖双睛一瞪,道:“你算什么东西?”
    枯瘦老者嘿嘿一阵冷笑道:“小子,老夫‘通天教’四护法之首‘枯竹客’张之武……”
    “准备把在下怎样?”
    “不怎么样,你放光棍一点,回答老夫几句话,小命大约可保无虞!”
    周靖目眦欲裂地道:“如果我不死,当心你的老命!”
    “小子,你死与不死,尚在未定之天,狠话少说,现在听着,‘黑箱奇书’在你身边,还是藏于他处?”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那可由不得你?”
    “你在做梦?”
    “小子,反抗对于你没有好处?”
    “哼!”
    “你不说?”
    周靖不答,试图运动疗伤,所幸穴脉仍然畅通……
    “枯竹客”张之武阴恻恻地一笑道:“小于你想弄鬼那可是自找苦吃!”
    一闪身扣住了周靖的左腕脉门,伸指疾点“乳中”大穴,手指甫一触穴道,突地重重“嘿!”了一声,道:“老夫自有破你护具神功之法!”
    周靖拼聚残存内力,猛地一挣,这一挣,并没有挣脱。“枯竹客”的手指,己戮上“气海穴”一股炙热的劲流,从指尖逼入“气海穴”,但觉全身一震,真气随之而泄,暗道一声:
    “完了!”
    “枯竹客”张之武得意至极地松开了手,退回原处,道:“小子,老夫手段如何,你说是不说?”
    周靖切齿道,“老匹夫,有一天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嘿嘿嘿嘿,周靖,如果你有那一天,老夫会欣然承受,可是,现在,你必须回答老夫的问话!”
    “你休想!”
    “如此别怪老夫以残酷手段对付你这后生晚辈了!”
    举手虚空一拂,周靖虚弱地栽落地面。
    “绑起来!”
    “遵法谕!”
    两个壮汉应声而出,把周靖反缚阶沿廊柱之上,然后退了回去。
    “枯竹客”张之武厉声道,“说,‘黑箱奇书’在什么地方?”
    周靖全身酸软,但口还能开,恨极地道:“老匹夫,你何不下手杀了我?”
    “没有这样便宜的事!”
    “红须客”邱余一言不发,上前在周靖身上戮了几指。
    周靖顿感气血逆行,刹那之间,全身如虫蚁咬啮,又如针刃穿刺,痛苦不堪名状,但他咬紧牙关,不哼一声。
    汗水滚滚而落。
    俊面,扭曲成了一副怪形。
    额上青筋股股峰起,像是要爆裂开来。
    “你说是不说!”
    “不说……”
    周靖嘶应了一声,人跟着昏死过去。“天殷穴”上一麻,他又醒了转来,极度的痛苦,并未离开他,他仍然咬紧牙并不使哼声出口。
    “玄龟神功”的确不同凡响,虽然被“枯竹客”张之武特殊指功散去,但是那只是暂时的现象,现在,真气复聚,被点各穴又产生了抗力,痛苦逐渐减轻。
    “红须客”邱金暴喝道:“周靖,你愿意死?”
    周靖双目喷火,厉声道:“死算得了什么?”
    “你宁死不说‘黑箱奇书’的下落?”
    “不说!”
    “哼,老夫却不让你死,来人!”
    阶沿下为首的一名壮汉,应声一上了阶沿,躬身道:“弟子候令!”
    “脱了他的鞋袜!”
    “遵令!”
    那壮汉一拉一扯,褪了周靖的鞋袜,自股以下,完全裸露。
    “红须客”邱金狰狞地一笑道:“小子,老夫要割断你的脚筋,切去你的脚掌,使你终生残废!”
    周靖不由魂飞天外,那可比死更加残酷,目眦欲裂地狂吼道:“你敢,老匹夫!”
    “小子,你说是不说?”
    “不说!”
    “红须客”邱金嗖的抽出一柄匕首,寒光耀目,看来不是普通兵刃。
    “小子,你当真不肯说?”
    “办不到!”
    “算你有种!”
    一抖手,匕首刺进了周靖的膝弯,鲜血涔涔而冒,痛得周靖全身一顿,但,他仍没有哼出声音。
    “黑箱奇书”若非由“水府洞天”之中的黄小芳替代保管,此刻必落“通天教”之手无疑。
    “红须客”邱金阴恻恻地道:“周靖,放明白些,老夫只一挑,你的脚筋便断,终生残废,你纵保有‘黑箱奇书’,又有何用,如果你说出奇书藏处,老夫保证你不伤不死,你将来仍有翻本的机会,怎么样?”
    周靖怒吼一声:“办不到!”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就在此刻——
    废园之外,突地传来一声冷笑,笑声刺耳己极。
    所有的人,全被这笑声惊得一怔。
    “枯竹客”张之武朝那些壮汉一挥手道:“搜!”
    众壮汉轰应一声,纷纷亮出兵刃,弹身越墙而去……
    栗人惨号声——
    一声,二声,三声……
    “枯竹客”张之武老脸大变,大声向“红须客”道:“你看住这小子,我去看看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话落人杳,身法之奇快,今人咋舌。
    “红须客”邱金面带惊容,怔怔地望着天空……
    周靖暗忖,莫非是“血女”甘小梅追踪而至,但,她也不是这两个老匹夫的敌手呀,一对一,成为平手,以一对二,必败无疑
    一条纤纤人影,电泻入园。
    “红须客”暴喝一声:“谁?”
    “邱护法,是我!”
    “哦,莫姑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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