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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除夕。
禾晔坐在副驾驶上,把座椅后调,闭目养神。
正在驾车的牧夕璟瞥见他这模样,眉眼间全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这件事要从昨晚他们看完电影回来说起,司机把他们送到地下车库,便跟牧夕璟说了自己要回老家过年的事情。
作为跟了他好几年的私人司机,牧夕璟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过去,道了句:“新年快乐。”
“谢谢老板。”
司机大叔开心的接过红包,下车离开。
禾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思索着牧夕璟作为他唯一的员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他发个红包?
虽然清楚对方不缺这点钱,但过年给红包是图喜庆。
因此趁着牧夕璟洗澡的空档,禾晔独自下楼,去小区外的自动取款机里取了一些钱,顺道在便利店里买了一沓红包信封。
在电梯里,他便开始数钱。
8888块,发发发发的寓意,大部分人都挺喜欢这种说法儿。
牧夕璟洗完澡出来,下意识找禾晔,却见客厅里没人,他又去了卧室、书房,都没看到对方熟悉的身影。
他又看到玄关处对方的外套不见了,猜测他是不是突然有事回纸扎店里了。
牧夕璟立即换下睡衣,拿起手机、换鞋准备出门去寻人。
结果一打开房门,就看到禾晔蹲在墙边,正拿着红包往里面塞钱,因为东西太多手里拿不下,一沓红钞,以及红包信封还被放在了地上。
那一米八多的身高,蹲在地上却显得小小一只,看着他认真往里面塞钱的模样,牧夕璟心底一软。
“怎么在这儿蹲着?”
禾晔倒是实诚:“给你准备过年红包。”
虽然往年他没给人发过红包,但也知道不能在别人面前往红包里塞钱,那样显得很不礼貌。
牧夕璟走过来,将瓷砖地板上的钱拿起来,去握他的手。
意料之内的冰凉。
牧夕璟提醒道:“先回家。”
“给你。”
禾晔把塞好的红包递给他。
牧夕璟没接,牵住他递红包的手,将人拉起来带进家门。
家里开着暖气,在禾晔脱外套、换鞋的功夫,牧夕璟已经将暖手宝充上电。
之后给他倒了杯温热水,让禾晔喝几口暖暖身子。
牧夕璟在他旁边坐下,捏了捏他冰凉的耳垂,问:“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发红包?”
禾晔捧着水杯,解释道:“过年红包。”
牧夕璟笑道:“刚刚看到我给司机发红包才想起来?”
禾晔承认道:“嗯。”
牧夕璟忍不住低笑出声,夸赞道:“学的倒挺快。”
之后,充热的暖手宝没用上,牧夕璟欺负上来时,感觉到禾晔身上的温度偏低,直接把人带去浴室里
热泡澡去了。
也因为今天要回老家,作为两人独处的最后一晚,牧夕璟担心回到禾晔老家后不能再与他亲热,晚上又把人哄着骗着狠狠折腾一番。
以至于今早醒来,禾晔下床时,双腿无力支撑,瘫软在了地毯上。
牧夕璟见状,自知最近放肆过头了,赶紧上前将人抱回床上,见禾晔脸色阴沉,连忙哄道:“不急,先休息一会儿,可能是低血糖了。”
说完起身去冲一杯蜂蜜水端来。
禾晔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新尝试着站起来去浴室洗漱。
在他洗漱期间,牧夕璟就站在洗手间门口等着,等人出来,立即把蜂蜜水送到禾晔手上,讨好之意十分明显。
-
开车将近一个小时,禾晔一直在昏睡。
直到导航提醒目的地已到达,他才悠悠转醒,看着熟悉的村口,禾晔给牧夕璟指路:“前面第三个路口左转。”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牧夕璟单手开车,右手蹭了蹭禾晔的脸颊,带着不是很诚心的愧疚,说道:“抱歉,累着你了。”
禾晔将他的手挥开,语气平和:“好好开车。”
牧夕璟扬唇:“嗯。”
车子很快驶进村子,在第三个路口左转,结果看到几百米外站了不少人,一个个站在路边伸着脑袋朝他们这边看来。
牧夕璟问:“哪一户是你家?”
禾晔:“人最多的地方。”
牧夕璟:“……”
他偏头瞥了眼禾晔神情,看他眉眼平和,对于这么多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牧夕璟问:“这些人都是你家亲戚吗?”
在他们回来路上,禾叔叔几次发消息问他们到哪儿了?
刚开始他还不理解,现在才反应过来,是家里有人在等他们。
“不是。”禾晔解释:“来看事儿的。”
他家几代都有厉害的玄学大师,所以在老家稍微有些名望。
之前他爷爷镇守鬼门关时,逢年过节,家里都会来不少人,等着他老人家回来看事算命。
现在爷爷走了,就轮到他了。
这种事情,禾晔经历过几年时间,早已经习以为常。
牧夕璟头一次遇到,微微拧眉,担心道:“你身体扛得住吗?”
禾晔:“没事。”
他们的车子在家门口停下,禾晔一下车,立马就有村民笑着打招呼:“禾老板。”
“禾老板回来了。”
“禾老板上午好呀。”
禾晔对他们一一颔首示意,关上车门,刚想去后备箱拿东西,被牧夕璟阻止:“我来,你先进屋。”
老家的冬天比市区冷得多,下车后感受到周围寒冷的气温,牧夕璟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担心禾晔承受不住。
禾晔:“没事。”
“禾老板,你歇着,我们来帮忙拿!”
旁边立马有村民热情
上前。
“是呀,我们来拿吧!”
就在这时,禾爸禾妈从院子里出来,赶忙接话道:“不用不用,我们来吧,小晔你先去忙,房间的空调早早就打开了,你快进屋,别冻着了。”
禾晔被禾妈推攘着进了院子。
他一进去,那些村民立马跟着往里面挤。
禾晔帮人算卦看事儿,已经成了每年春节的必备项目,所以禾爸禾妈早早就在房间准备好了桌椅。
禾晔一打开门,就感觉到一股暖意扑面。
这间西屋是专门空出来给村民看事儿用的,原本是爷爷在用,现在轮到他了。
当初爷爷还在房间里弄了个烟道,冬天烧炭,可以防止二氧化碳中毒。
后来禾妈攒钱在这房间装了空调,把烟道堵住了。
那时候家里穷,只装得起这一个空调,他们便让禾晔在这屋子里睡了几年。
在后来空调普遍,爷爷出资,给家里几个屋子都装上了,禾晔便搬回了自己的房间,这屋子也就空下来了。
房间里摆着一张一米二长的桌子,其中两条桌腿都已经腐朽,被禾爸用几块砖顶住,桌面上刷的漆也已经起皮了。
这是当年祖爷爷定做的桌子,已经是百年老物件儿了,现在传到了禾晔这里。
对于这些东西,禾晔一直觉得能用就行,并不挑剔好坏美丑。
禾妈已经按照他的习惯,在桌上摆好笔墨纸砚,以及稿纸、中性笔这些东西。
还没等他坐下,禾妈又将他的背包送来,对他可谓是非常熟悉。
刚才除了大门口站着的一些村民,屋子里也坐了不少村民,足足二三十人,都是在等禾晔。
禾晔刚坐下,一个拿着号码牌的年轻男人立马在桌对面坐下,把自己拿到的1号号码牌放桌面上给禾晔看,随后说道:“禾大师,我家孩子已经一岁多了,但每次看到我妈就哭,根本不让他奶奶抱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着,对旁边抱着小孩的年轻女人招手,让她上前。
在年轻女人旁边,还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皮肤黝黑的瘦弱中年妇女。
看样子她就是不能抱孙子的奶奶了。
禾晔在她脸上扫视一圈,发现她肩头的阳火比其他人小许多,是个八字很弱的人。
他问对方:“平时见过脏东西吗?”
黝黑瘦弱的中年女人立马点头:“嗯嗯见过,光这几年就撞见过好几次,我胆子小,晚上不敢出门,有一次半夜起来去院子里上厕所,还撞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趴在我家墙头上对我笑,那恐怖样子差点给我吓死,现在一到晚上我都不敢自己去上厕所。”
禾晔:“说一下你的八字。”
黝黑瘦弱的中年女人报出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时辰。
禾晔拿起笔在稿纸上记下,只掐算几下,便得出结论:“你八字太弱了,平时容易招脏东西惦记,你身体应该也不是很好,总是体弱多病,要多注意一些。”
年轻男人闻言,立马附和:“对,我妈身体一直很不好,禾大师我妈她这种体质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呀。”
禾晔:“平时多锻炼,多晒太阳。”
他说着,往砚台里滴水,研墨,加入朱砂,画了两张符纸。
中年女人并不知道禾晔画的是什么符纸,只看着对方拿起其中一张符纸走到她面前,随手一甩,那张符纸就无火自燃。
紧接着,那张燃着的符纸在她肩头,以及眉心扫过。
让她感觉到惊奇的是,原本一直沉甸甸的肩膀蓦地轻了,她动了动肩膀,诧异道:“咦,我怎么觉得肩膀一下子轻松了!”
禾晔没应声,拿起桌上另一张符纸,确定墨干后,叠成三角递给对方。
“装防水袋里,随身携带。”
“好的好的,我回去就弄个袋子给装起来。”
禾晔嗯了声,对年轻女人道:“可以让她再抱一下试试。”
年轻女人有点半信半疑地尝试着将孩子递给婆婆,中年女人立马把符纸装进口袋里去接。
以往她一碰就啼哭不止的孙子,这次被他抱在怀里却很乖,还冲她嘻嘻傻笑。
在场众人不由惊奇,年轻男人震惊地瞪大眼睛,赶忙问:“禾老板,这是为什么呀?”
禾晔淡淡解释:“你妈八字弱,招阴,身上阴气重,小孩子天眼未闭,对那些东西比大人敏感。”
刚才他帮对方驱了阴气,续了阳火,所以小孩儿不再排斥对方的接触。
年轻男人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被解决,一边付钱一边千恩万谢地离开。
1号走了,2号立马接上。
牧夕璟与禾爸禾妈把东西全部拿进屋子,过来时,禾晔正帮人驱邪。
他止住脚步,站在门口,看着禾晔忙碌,心底生出几分心疼。
不光他,禾妈也一样心疼,忙完手上的活,立马去厨房煮了碗红糖姜水给禾晔端进来。
出去时,她见牧夕璟站在门口,拉他出去说话。
“小牧,你俩吃过早餐没?”
牧夕璟点头:“吃过了。”
禾妈又问:“那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给你们做。”
牧夕璟没回答,见周围没人,压低声音反问道:“禾阿姨,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禾晔刚到家,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要给人看事儿驱邪,大过年的都不能好好休息。
禾妈叹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们都已经等好几天了,甚至有等几个月的,就是为了等小晔回来这两三天时间能帮他们算命看事儿。”
“他们禾家祖传这些东西,在周边名气不小,平时他们都在市区里看店,还叮嘱我们不让泄露纸扎店的地址,所以这些村民只能等过年这几天上门。”
牧夕璟:“嗯。”
虽然禾妈说的事情他能理解,但一想到昨晚禾晔被自己折腾那么晚,今天一早回来也不能休息,就有点不喜这么多人。
西屋里,禾晔并没有觉得自己多可怜。
他正在帮一位青年女人卜卦。
青年女人是来帮自己妈妈卜卦,今年7月份她妈突然昏倒,之后送去医院,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可她妈妈却明显的消瘦下去,这两个月甚至到了下地走路都困难的程度。
禾晔看了对方的照片,又迅速批解了对方的生辰八字,实话实说道:“你妈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尽可能好好照顾吧。”
青年女人闻言,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哽咽着问:“可是为什么呀,之前她身体一直都好好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
禾晔只淡淡回复了四个字:“人命天定。”
每个人的寿命长短,自有定数,不是人为能决定的。
青年女人不死心地问:“禾老板,求求你,有没有办法救救我妈,她吃了一辈子的苦,好不容易熬到了享福的时候,结果出现这种事情,呜呜呜呜呜呜呜,求求你帮帮她……”
对于她的祈求,禾晔只给出两个字:“节哀。”
禾爸趁机走进来,与其他村民一起将人哄劝着搀扶出去。
旁边有村民提醒:“禾大师,她还没付卦金呢!”
禾晔语气平淡道:“不用付。”
一个将死之人,收不得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