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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当中繁星闪烁,月亮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压根就没出来,看不见其踪迹,而原本西凉的天空常年就是清澈透亮的,因此在今夜,这漫天的星辰,或明或暗,或黄或蓝,皆是绚丽无比,足以让后世的任何人看见了,都会心醉沉迷,陶醉羡慕。
太阳不在,月亮才有华光。
月亮没有出来,星星才能称雄。
而现在西凉这一块地盘,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星星么,倒是很多,韩遂便算是最大的哪一个,还有些逐渐要演变成为了月亮的趋势……
原先在董卓时代,西凉大体上来说还算是三国鼎立,董卓最大,然后韩遂和马腾,但是单凭韩遂或是马腾一个人,又不能抗衡董卓,便只能是联合起来,而现在董卓死了,马腾也亡了,自然就剩下韩遂一家独大。
当然,西凉地面还有其他的小星星,而现在,这些小星星都汇集到了一起,聚集在武威城外。
韩遂马超联合起来,召集了在西凉的各部军阀。
西凉人么,和羌人待得久了,基本上习惯也就相差不多了,只要有酒肉,就可以围着篝火,彻夜欢庆。
天上繁星无数,地下篝火也无数,反正已经进入了盛夏,野外夜间虽然有些凉,但是对于这么皮糙肉厚的西凉汉子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事情,更何况还有酒肉,虽然酒水也就是淡酒,肉也就是些牛羊骨头架子,但是对于这些一般的兵卒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酒宴从今日傍晚开始,就一直延续到了深夜。
除了韩遂马超之外的其余九个西凉军阀都来了,似乎一团和气,见面都是笑呵呵的称兄道弟,一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模样,但是谁都知道,其实背地里都是各自有各自的主意……
段煨端着酒碗,脚步略显得有些浮动,来到了张横面前,两个人大呼小叫的喝了酒,然后围着篝火又扭来扭去跳了一阵舞,舞姿么,不妨想象一下两个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跳天鹅湖,便相差不多了。
或许是不胜酒力,段煨跳着跳着,差点一个踉跄扎在地上,一旁跟着的护卫连忙来扶,却被段煨一把推开,并且还摇摇晃晃的大吼道:“老子没醉!那个要你来扶!滚!”
张横似乎也是喝多了,上前一把抱住段煨,哈哈大笑道:“对,没醉,没醉……再喝,再喝……”
两个人肩搭着肩,摇摇晃晃往外走了一段,忽然一个不稳,两个人咕咚一声摔在了草地上。两人的护卫连忙上前,叉手的叉手,抬脚的抬脚,连拖带抗,终于是将挥舞着手臂,大吼着没醉的两个人抗进了各自的帐篷之内。
进了帐篷,段煨又吼了几声,然后便闭口不喊了,推开护卫,摇摇晃晃的走到帐中的胡凳处坐下,闭上眼,接过了护卫递过来的热布巾,热气腾腾的盖在了脸上,狠狠的揉搓着。
等布巾的热度完全散去,段煨才哈出了一口长长的酒气,虽然脸上的皮肤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原因,还是热布巾烫的原因,有些黑里发红,但是整个人依旧明显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醉酒状态。
段煨将布巾丢给了护卫,沉声说道:“去取些热汤来,还有羊腿也搞几条来……只顾得喝酒了,肉都没吃几口……”
武威是段煨的地盘,也是段姓的聚集地,但是很遗憾,并不是所有来这里的西凉军阀,都是听从段煨的吩咐的,与段煨交好的,便只有张横和粱兴两个人。
之前段煨虽然位列董卓麾下,但是实际上和董卓并没有太多的直接从属关系,其实就和羌人之间的附庸差不多,小部落依附大部落,承担一定的责任,享受一定的保护。
当年董卓身亡之后,段煨几乎考虑都没有考虑,立刻转身投降了王允,但是他知道王允并不会相信他,只是要控制他手头上的那些部队而已,又察觉长安的局势似乎越来越不妙,因此不久之后,就设法逃离了长安,回到了武威。
说起来段姓还是高门,是从汉元帝时期的西域都护段会宗这一支衍生出来的,历经了两百年左右的迁徙和发展,当下已经成为了西凉的一方大人。
要不是光和二年,因为权宦王甫罪行被揭发,而武威段氏的段颎受牵连下狱,其后在狱中饮鸩而死的话,段家的发展还会更好,毕竟当时凉州三明,皇甫规已死,张奂只任了大司农,而段颎则是两度出任太尉……
段颎则是段煨的族兄。虽然段颎岁数比段煨大很多,但是大家族么,年龄和辈份真的没有什么直接必然的联系。
当年段煨也是因为觉得董卓有机会入主朝堂,所以才跟了董卓,却没有想到董卓掌握了权柄没有多长的时间,就烟消云散了,这也让段煨十分的郁闷,毕竟是投进去了不少人口和钱粮,就这样打水漂了,一点回报都没有捞到。
“段大哥!”张横进了大帐,拱手见礼,行动之间也没有了方才醉醺醺,摇摇欲坠的模样。
段煨毫不意外,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说道:“来来,贤弟,坐,我们再等一等梁兄弟……先喝点热汤吧,还有羊腿,要不要来一份?”
“中!这群兔崽子,排着队来敬酒,不喝都不成!这肚子里全是酒水,走路都晃荡……”张横也没有客气,坐下之后抓起一条羊腿就啃了起来。
段煨哈哈一笑,也抓了一条羊腿啃了起来。
还没等两人啃到一半,大帐外护卫低声禀报道:“梁大人来了。”在西凉,高位者,亦称为大人。
“有请!”段煨将羊腿放下,对着走进大帐之内的梁兴说道,“怎么样,梁贤弟,喝得多不多,要不要来一点醒酒热汤?”
梁兴接过一旁段煨护卫递过来的热布巾,一边使劲的擦着脸,一边闷声说道:“嗯,来一碗吧……”
“那几个家伙呢?还在喝么?”张横将啃得光光的羊腿骨往边上一丢,又抓了一条起来,一边啃一边说道。
梁兴将醒酒酸汤一口饮尽,然后坐了下来,点头说道:“那几个还在喝,不过,我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程、侯二人……”
程是程银,侯是侯选,手下皆有骑兵过千,其他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各有三四千人,都算是不大不小的地方军阀。
还有四个割据的西凉军阀,便是李堪、杨秋、马玩和成宜。
九个军阀,成分却很复杂,有西凉人,有河东人,有偏向于韩家的,也有偏向于马家的,也有保持中立的……
程银、候选、李堪这三个人都是河东人,相对来说走得也比较近一些,不过这三个人相对比较中立一些,而马玩也是河东人,只不过马玩或许是因为姓氏的原因,跟马家走的相对近一些。
另外的则都是西凉人,其中杨秋和阎行的关系不错,因此偏向于韩遂一些,成宜则是独来独往,不怎么合群,段煨、张横、粱兴三个人则是之前依附于董卓,后来董卓兵败之后便独立出来,相对来说这三人也算是难兄难弟,所以也就抱团取暖。
“哈……”段煨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嘲笑还是感慨的声音,随后摆摆手,说道,“不管他们了……马家小子说要大伙儿一起进关中,这一趟行程,两位贤弟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横满嘴的肉,说道:“海油撒先法,各折短熊酒四了……”
段煨似乎听懂了张横说的是什么,不由失笑摇头道:“我说张贤弟,多少也要动些脑筋啊,帮忙想些主意啊?”
梁兴在一旁说道:“我看……这个事情不光是我们有没有什么想法,还需要注意他们那几个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横将嘴里的肉咽了下去,说道:“他娘的,这群兔崽子,一个个满肚子花花肠子,不畅快,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要我说,都跟着段大哥就成了!马家那小子,毛都没齐呢,就指挥这指挥那的,当他是谁啊?韩文约那个老狐狸,跟着他也没意思,每次都是他吃肉,我们顶多喝点汤,他娘的!还是段大哥更好!”
段煨摆摆手,稍微谦虚了一下,但是对于张横关于韩遂马超的评语,却没有说任何的不同意见。
“不过征西将军取了汉中……”梁兴沉默了片刻,缓缓的说道,“……肯定是要再取陇右的,否则取汉中做什么?届时一路从下辩北进,一路走天水西进,左右呼应,又有关中汉中为后援……先下手为强也是对的,要不然等征西集结了大军,我们就难以应付了……”
张横大大咧咧的说道:“这怕什么?西凉是我们的天下!征西才多少人?当年朝廷又有多少人,还不是照样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的?”
梁兴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啊,还真不太一样……有时候人多了,不一定能办好事……当年朝廷派来的兵马虽多,但是我们只需要打那些中央禁军便可,并不需要全数接战,打赢了一小部分,其余的也就自然退却了……而征西么……”
段煨点点头,说道:“征西兵卒虽然不多,但是这个家伙,可是从并北一路打出来的,白波黑山匈奴鲜卑,哪一个是软蛋?那一个是好打的?可就是征西偏偏都他娘的打赢了!不仅如此,这个征西,还越打越强,现在并吞了关中汉中,接下来不是川蜀便是陇右!所以说啊,这个征西,不可小看,不可不防!”
张横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么说来,我们便只能是听从马家小子和韩文约那条老狐狸的了?一同发兵攻伐关中?”
段煨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张贤弟,你说的也对,也不对。”
其实段煨真想自己挑大旗,只不过原先段颎为了当上太尉,很是赔进去不少物力人力,结果没捞回来多少,前一段时间跟着董卓跑了一趟,又折腾进去不少,钱财什么的还好说,有个机会干上几票,多少就回来一些了,但是这消耗掉的人力,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补充得起来的了。
再加上段氏就是靠着镇压西部的这些胡人发家的,从西域到西凉,死在段氏手下的胡人不在少数,直接全部落灭族的也有,这样的情况下,要是让段煨跟韩遂、马超一样,跟羌人走得那么近,就算是段煨愿意,羌人还不一定乐意呢……
因此名声上面么,段煨还相对好一些,但是人手实力上面么,他并不如韩遂马超。
张横摸不着头脑,疑惑的说道:“什么是又对又不对的?”
段煨哈哈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听说,韩文约那条老狐狸,将阎彦明给派回金城了……”
韩遂也有儿子,不过他儿子身体瘦弱,又不喜欢战阵,只爱好读书,因此基本上来说根本不上阵的,就在金城待着,反倒是韩遂的女婿,阎行颇有些军事上面的本领,因此也颇得韩遂的看重。
“这只老狐狸……”梁兴说道,“……还不是让阎彦明在后面坐镇……防着我们呗……”
段煨一拍巴掌,说道:“还是梁贤弟聪慧!那么不妨再想想,这老狐狸为什么要防着我们呢?”
张横说道:“段大哥你就直说了吧,这弯绕的,脑仁都疼……”
段煨哈哈笑了几声,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头,慢慢的说道:“金城是韩文约的老巢,有阎彦明坐镇,金城便不会乱,亦可作为后援,这是其一;其二,就像是二位贤弟说的,让阎彦明先行回来,也同样是为了防备我等动什么手脚;这其三么……”
段煨看了看张横,又看看了梁兴,然后才说道:“……这关中都还没有进半步,征西的人也没有碰到一个,韩文约这头老狐狸就先撤了阎彦明,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头老狐狸,打算让我们先去和征西的人拼死拼活,他在后面拣便宜……也说明韩文约这老狐狸,根本不想这个时间点上出全力!哼!”
梁兴说道:“那么,段兄,你的意思是……”
“呵呵,你不觉得如此荒凉之地,却有这么多人……”段煨目光闪动,“实在是太吵闹了些?这一次,总归该清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