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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么?”小龙明明知道,却不自主地又问了出来。
“唔!”
“请坐!”小龙站起身。
“不坐了,我只说几句话就走。”红杏向前挪近两步:“小龙哥,我特别来求你件事。”
“你说吧!”小龙心中一动。
“请你在必要时为我拔剑。”
“为你拔剑?”小龙明白所谓拔剑就是杀人,“对谁拔剑?”
“实际说起来,不是为我,是为另一个人……”
“谁?”
“善心人!”
小龙大为惊讶,红杏竟然为了善心人而请自己拔剑,刚刚发生的事还没下文,这是从何说起?她与善心人又是什么关系?
“红杏,说清楚些,到底怎么回事?”
“好,长言短叙,我很同情善心人的遭遇,他此刻很可能面临生死大关,而我力量不够,也无法露脸,所以就想到你,只有你才能不失手……”
“我还是不太明白,刚才这里发生的事……”
“我知道,问题就是出在这里那件事上,他是受制于人的人,办事办砸了后果很严重……”
“你就是暗中解我穴道的床后人?”小龙一下子明白过来。
“对,我不能眼看你遭殃,但又不忍见善心人因此而受灾,想来想去,……只好出此下策,但是必须有你善后,如果不收拾,善心人还是难逃劫数。”
“你要我怎么做?”
“知道周老头开的羊汤锅店么?”
“知道!”
“那就请你马上赶去,我在屋后路边林子里等你,看情况办事,如果不必要,你就可以不出面,我先走一步!”说完,转身拉开房门,张望了一下,迅捷地离去。
小龙吐了口大气,跟着出门。
小路边的林子里,周老头的汤锅店在视线中。
小龙与红杏已经会合在一起。
小龙愈想愈觉情况不大对劲,红杏凭什么卷进这场是非中?她如果不明白善心人的底细,凭什么同情他?但他有点自信,就是红杏绝对不会害自己。
“红杏,我已经答应了你,只要是你说的,我完全照办,你得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小龙哥,你……不相信我?”
“绝对相信!”不是假话,是由衷之言。
“时间来不及了,等办完事,有什么问题你再提出来好不好?”
“好吧!”小龙没理由不答应,“你说,现在你要我怎么行动?”
“设法混进汤锅店后院,他们办事照例在二更之后,现在距二更还有段时间,他们还没布上外围警戒。”
“混进去之后呢?”
“设法隐藏!”
“然后呢?”
“善心人可能要接受审讯,如果他面临生死关头,你就出面,否则的话,你就不必现身。”
“你呢?”
“我在外面作万一时的接应。”
“很好,这太简单了!”小龙之所以说简单,是因为他曾经跟袁美玉潜入那里办过事,善心人与幽灵殿的关系就是在那里揭穿的。
“小龙哥,我希望你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简单,疏神大意会误事。”红杏谆谆叮嘱。
“当然,我会谨慎。”小龙不加分辩。
“去吧!”
小龙一溜烟似地朝汤锅店飘去,现在前面生意正盛,后面是空的。
跟上次的情况一样,后进院里没灯火,小龙轻而易举地摸了进去,轻车熟路,他又进入那间堆放什物的下房,极佳的埋伏位置。
前店隐隐传来喧闹的声浪。
小龙静伏着。
约莫一刻光景,院子里突然亮起了火光,游走一周之后,进入堂屋,是两名壮汉,其中一个手持支大蜡烛,照了照上房,又转到下房,看样子是清理现场。
小龙尽量缩紧身躯。
“这房间如果藏得有人,还真不容易发觉。”一个开了口。
小龙下意识地一震,如果他们持蜡烛仔细检查,非被发见不可,万一被发觉,只有……
“见鬼,谁吃饱撑着了藏这到房里来?”
“难说,我们奉命检查现场,要是出了差错,喉头就得开口。”
“得啦!快查吧!”
小龙的心吊了起来,他不是怕这两个小角色,而是怕惊动了别人误了事。
手持蜡烛的抬高了手,另一个进门察看。
“呀!”进门的退到门边。
“怎么回事?”
“蜘蛛丝网了眼睛!”
“我以为什么,吓我一大跳,走吧!”
蜡烛留在堂屋,人退了出去。
外间店房的喧嚣声已经消沉。
一条人影进入堂屋,大马金刀地朝当中一坐。
小龙下意识地心头一紧,来的是在财神庙里打过交道的灰衫中年。
不久,又有人步入,赫然是善心人,脸色说多难看有多难看,朝灰衫人打了一拱,垂手站立。
“东二号,你知罪么?”灰衫人声音里带刀。
“禀告执行者,老夫……已经尽了全力,可是……事出意外,请执行者明察!”说着,躬下身去。
小龙心中一动,原来这灰衫人是幽灵殿的执行者,不称执法而称执行者倒是很新鲜。
“你是否对敌人真的发了善心?”
“死也不敢!”
“那你自夸无人能解的偏穴手法为何失效?”
“这……这老夫一直想不透。”
“你这一次行动失败,已经暴露了身份,今后你已无法担当任何工作,你明白么?”言中之意,善心人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下一句话不说自明。
“扑!”地一声,善心人跪了下去。
“执行者,请开恩,老夫……发誓,绝对不敢存丝毫异心,否则天诛地灭。”
“东二号,发誓这玩意只能骗骗无知妇孺,本座不作兴这一套,省了吧!”灰衫人无情冷酷的声音不带半丝人味,话锋顿了顿,又接下去道;“你现在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回老地方去颐养天年。”
善心人的老脸起了抽扭,两眼发直,像囚犯被宣判了死刑。
小龙并不懂老地方是什么地方,但可以想象得到定是个相当恐怖的所在,善心人才会怕成这样子。
“执行者,当初……”善心人声音带着哭腔,用额头碰地,“当初曾经恩准老夫……立功赎罪,放老夫父女……回乡……”
“你立了功么?”
“这是……意外的变故,并非办事不力。”
“哼!哈哈哈哈,东二号,上一次要犯脱狱,也是意外变故么?”
“是的,老夫……万料不到……”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狼嗥般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善心人站起身来,睁大两眼,略不稍瞬地望着灰衫人,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刚才的恐惧,激越,卑屈一扫而空。灰衫人笑声收歇,脸上的阴气更浓。
“东二号,难道你想反抗?”
“老夫要死也死在外头!”
“你那宝贝女儿呢?”
“人一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跟小女一般遭遇的不在少数,那是她的命。”
“你真的想死?”
“活不下去只有死,人,迟早要走这条路的。”
“你准备如何解脱?”
“容易之至。”
“嘿嘿,东二号,以你的能耐,自我解脱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没那么便当,你想死得照本殿的方式,由不得你。”灰衫人缓缓站起身来。
善心人打了个哆嗦。
小龙判断行动的时刻将到,他作了准备。
“东二号,你曾经亲眼看过摧心断肠的大刑,不用本座说你也相当清楚。”
“你们无法称心了,现在,你将是老夫上路的伙伴。”善心人语意十分决断。
“真的吗?”
“半点也假不了!”善心人的脸皮子一阵抽动,映着烛光,枯干的面皮像突然喷了一层血,努力一咬牙,凄厉地道,“人可欺天不可欺,绝灭人性的罪行必有报应,天道是分毫不爽的。”
就在此刻,一个柔媚的女人声音突然起自善心人身后:“东二号,在你没看到天道之前,我们还是谈人道吧!天道渺不可期,人道却近在眼前。”
善心人的身躯一震之后,突然僵直,凄厉的表情僵化在脸上,像突然被人在要害的部位捅了一刀。
此际小龙的心也突然收紧,他听出是那被称作特使的妖媚妇人的声音。
人影闪现在善心人身后伸手可及之地,正是那妖媚妇人没有错。
小龙暗地皱眉,要从灰衫人和妖媚妇人手下救这老头可得要相当费点手脚,而红杏曾交代过,如果老头不到生死交关便不要露脸,这交关的时间就难拿捏了,早了不恰当,迟了可能便来不及,老头的生死可能决定在一瞬之间,这该如何是好?
老头的女儿控制在对方手里,救了老的,小的准难幸免,老头又能活下去么?
“东二号,本特使代表主人给你最后一个立功的机会,你高兴接受么?”妖媚妇人缓缓开口。
“愿意!”善心人顿声回答,“可是……特使得保证,老夫立功之后……”
“本特使保证事完之后,释放你父女重过一般人的生活,你尽可放心!”妖媚妇人笑了笑。
小龙心头一松,看样子是不需要自己露面了。
“特使!”灰衫人目芒一闪,“命令改变了么?”
“改变了。”
“可是他的身份已经败露……”
“这点已经过周详考虑,不用担心。”
“那现在……”
“人交给我,你立刻赶到财神庙去。”
“到财神庙?”
“对,很重大的事,你去了就知道。”
“好!”灰衫人毫不迟疑地出门离去。
妖媚妇人熄了蜡烛,房里骤呈黑暗。
“东二号,跟本特使走!”
“唔!”
两人跟着离开。
呆了片刻,小龙盘算外面警戒可能已经撤离,悄然出房,退到屋外,直奔原先与红杏分手的小树林。
红杏已在原地等候。
“小龙哥,没发生事故?”
“没有,他们说要交给善心人新的任务,没对他下手,所以我没露脸。”
“哦!这样也好!”
“红杏,那妖媚的中年妇人,被他们称为特使,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据我了解,他们相互之间,只有称谓,从不提名道姓,同时他们从前极少公开在江湖活动,对他们每一个人的来历,除非你本来认识,否则无从知晓。”
“那被称作执行者的灰衫人,你也不清楚?”
“唯独这个例外。”
“哦!他是谁?”
“早年活跃在南方道上的巨盗‘黑狼’李七,是条吃人不吐骨的恶狼,江湖人听到他的名号都会发抖。”
“唔!”小龙对南方道上的人物很陌生,无从置啄,顿了顿道,“他的功力如何?”
“相当不赖,出手明暗齐来,对敌不择手段,不然他不可能被任命为执行者。”
“他刚刚受了那女人的指示,赶到财神庙去了,说是重大事故……”
“噢!我们去瞧瞧。”
“慢着,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你答应过的……”
“好,你问吧!”
“你跟善心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欠他人情。”
“什么人情?”
“不久前,我被幽灵殿的人追捉,走投无路,他一句话救了我,他在围搜中故意错指我逃走的方向,使我得以脱身,他说因为我长得很像他的女儿,所以甘冒这奇险,他同时透露他女儿陷身魔窟,不见天日,他为了女儿才覥颜偷生,我感激他,也同情他,所以才想有以报答。”红杏语音微带激动。
“那你怎知我被暗算,预伏床下……”
“我本来是到客店找你的,听见善心人邀你喝酒,我知道他并非你的朋友,所以先一步进他的房。”
“嗯!”小龙点点头,“你又怎能解开他的独门手法所点的偏穴?”
“我本来就会。”
小龙定睛望着红杏,他还真不知道红杏居然有这份能耐。
“还有问题么?”
“有,幽灵殿的所在地。”
“善心人讳莫如深,他说我不必知道,知道得越少越好,那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这……你能设法探出来么?”小龙有些失望。
“看机会。”
“现在我们走!”
“小龙哥,分开走,以防万一。”
“好!”
月过中天,大地呈现一片曼妙的轻柔。
一条人影,投入财神庙后的林子。这人影,正是从周老头的汤锅店专程赶来的浪子小龙。
林子里一片幽暗。
小龙的身形刚一入林,喝问声立即传出。
“什么人?”
显然这附近设有桩卡。
“自己人!”小龙早巳盘算好了的,所以胸有成竹,十分笃定,他之所以快速穿越月光照及的地段,投入阴影中,便是先料到可能有这一着。
“报号?”
“自己瞧!”声音大剌剌地,他把不久前从死者身上取得信符亮在手中。
“是……武士么?”暗桩并未现身,语气很恭敬。
“唔!”小龙含糊地应了一声,他明白对方所称的武土,是颇有地位的黑毛武土,而这暗桩显然还没晋入武土之列。
“请!”
小龙迅捷地弹身穿过,他本来打算如果对方现身查验,或是盘出破绽,只有先发制人一途,现在既然能顺利过关,便毋须费事了。
穿过林子,财神庙后墙在望。
小龙先隐住身形,观察动静。
两名汉子从墙外巡过,果然是戒备森严。
墙里传出人声,看样子有什么事正在进行,小龙左右顾盼了一下,纵身飘上了一株可以俯瞰墙里的大树,浓枝密叶,极好的藏身处所。
月光照耀下,只见后院子里人影幢幢,在场指挥的是灰衫人,也就是执行者黑狼李七。
小龙稳骑在桠权上,背靠树干,目光透过叶缝,院子的情况一览无余。
院地里横陈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腮边有撮黑毛,无疑是一名黑毛武土。另外一具隐约可以看出是个长髯中年,身份不得而知。
靠角落,是口古井,有人在井里掏挖,把破砖碎石往外送,井边四周有六七个人用编筐接运,砖石已码了好几大堆,这是做什么?
难道这口古井里藏得有宝?
小龙十分纳闷,在周老头店房里,听妖媚妇人说此地发生了重大事故,到底是什么事故?
黑狼李七走近井圈,大声道:“有什么发观没有?”
井里应道:“还没看到什么!”。
黑狼李七道:“加紧挖!”
掏挖的工作继续进行。
黑狼李七退后站立。
一条人影从殿后中门出现,快步走到黑狼李七身边,赫然是那妖媚妇人。
“怎么样?”
“还没发现什么。”黑狼李七回答,停顿了一下,道,“那老家伙呢?”
老家伙,指的当然是善心人。
“已经安顿好了。”
“他会尽力么?”
“非尽心尽力不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担心一点……”黑狼李七晃着头。
“担心什么?”妖媚妇人眸光一闪。
“迟早他会被人认出真正身份……”
小龙心中一动,倾耳凝神地听,希望能从对方的谈话中寻出端倪。
“那是过虑,即使认出也于事无损!”
“……”黑狼李七的声音低了下去。
“……”妖媚妇人低语了一阵,最后声音又放大,“看事应事,没作准。”说完慢步走向两具尸体。
小龙很失望,由于距离的关系,对方声音一低,便无法听清楚。
黑狼李七也跟着走近尸体。
“认出来了么?”妖媚妇人手指那具长髯中年的尸身,偏头望着黑狼李七。
“认出来了,十年前他还没留须,不过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他就是‘黄河三怪’之中的老三‘风流鬼’楚林,花丛里的避蜂浪蝶。”
“啊?”妖媚妇人转望尸体,“他就是花间高手风流鬼楚林,听说三怪都是一样的德行……”
“对,都有一套应付女人的独到功夫。”
“……”妖媚妇人没开口。
“奇怪,以四号的能耐而言,即使摆不倒对方也不至于被杀……”
现在两人站的位置离后墙很近,小龙毫不费力地可以听清楚每一个字,横尸的黑毛武士是四号。
“你不能以十年前的眼光来看对方的身手。”
“特使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四号在酒店中听到一个下三滥的醉鬼在吹他将要发横财,便留上了意,跟踪追问之下,醉鬼说出他曾经亲眼看到有人抬木箱到财神庙埋藏,他一方面传回讯息,一方面赶来此地,想不到……”
小龙恍然,原来他们找到了失去的木箱,这可好,自己将不再是他们追逐的对象。
“怎么判断是在井里?”黑狼李七似乎还不怎么明白事实真相。
“一口古井,无端被填塞,痕迹是新的,谁都能判断得出来。”
“不知道井底原来是否有水?”
“希望是口枯井!”想了想又道,“现在应该可以看得出来了,如果井底有水,砖石该是湿的。”
黑狼李七急奔向井边,查看了一下之后,又回到原地来,吐了口大气。
“现在挖出来的砖石全是湿的,看样子是口半枯的井,井底原来有水,但不多。”
“这就糟了,但愿……”她没说下去。
小龙在暗中感到奇怪,他们丢失的木箱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如果是金银珠宝,应该不怕水?
“挖到东西了!”
“木箱子破了!”
“特使!”
井边传来大声呼叫。
小龙也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
黑狼李七和妖媚妇人匆匆奔向井边。
“只一只木箱?”黑狼李七的声音很激动,“东……西全毁了,都浸了水。”
“加紧挖!”妖媚妇人大声吩咐。
“……”井里人在回答。
“什么,到底了?”
“……”
“就只一只箱子?”
“……”
“其余的三只呢?”
“……”
“你们立刻开始搜查,庙里庙外每一寸都要搜,仔细地搜,发现可疑的事物马上回报。”黑狼李七高声发令。
井边的弟子立即散去。
不久,井底爬出了两个人,坐在地上直喘。
“真的到底了?”妖媚妇人间。
“禀特使,是到底了!”其中之一回答。
“再没别的?”
“没……别的了。”
“嗯!你们休息一会,也跟着去搜查。”
“遵命!”
妖媚妇人和黑狼李七呆了一阵之后,又双双回到尸体这边来,黑狼李七蹲下身去,像是查验尸身。
“不对!”黑狼李七突然大叫起来。
“什么不对?”妖媚妇人靠了过去。
“对方是怎么死法的?”
“四号是在不敌的情况下,照规矩抹脖子自决的,这不是很明显么?”
“可是风流鬼的喉头也断了……”
“啊!我先前疏忽了,这……”她弯下腰去,“是断喉而死。”
“四号不可能在杀死对方之后自决,看……风流鬼颈子上的血是故意被擦掉的,要不是切口裂开,一下子还看不出来,我看……凶手是第三者。”
“第三者?”妖媚妇人的声音变了。
“是有第三者,可是……”
“可是什么?”
“风流鬼脖子上的切口,分明是本殿人的刀法,这假不了的,而四号自裁也是不假,刀还在他手里,这第三者……”
“难道……”妖媚妇人说了两个字,直起身,似在深深思索,久久无言。
黑狼李七也缓缓站起身来。
小龙在暗中也被这情况弄迷糊了。
黑狼李七凝眸望着妖媚妇人:“特使,难道什么?”
“我是说……难道会是我们自己人的杰作?”
“特使的意思是我们出了内奸?”
“正是此意!”妖媚妇人沉重地点点头,又道,“我的判断是我们有人吃里扒外,与黄河三怪之一的风流鬼楚林勾搭,劫走木箱,分几处隐藏,四号来时,可能发现了什么蹊跷,因而被杀……”
“谁能轻易杀得了四号?”
“自己人对自己人下手很便当,一个有心,一个无意,笃定不会失手。”
“那风流鬼楚林又怎么死的呢?”
“可能是四号下的手,也可能是内奸为了灭口。”
“这……我认为不太可能。”
“为什么?”
“杀人而用特别的手法,等于是自留破绽,再笨的人也不会做这种事。”
“难说!”妖媚妇人扫了尸身一眼,沉声道,“除非是预谋杀人,否则一般人在临时起意的情况下动手,总是会施展他的拿手武功,这样比较能有把握不失手!”
“特使说的很有道理,会是谁呢?”
“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得暗中调查。”
“这么说……就不会是浪子小龙的杰作了?”
提到自己的名字,小龙在暗中心头一动,凝神听对方的下文。
“这也很难说,在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浪子仍脱不掉嫌疑。”妖媚妇人转动目光,四下一扫,“从现在起,我们要改变行动的方式……”
“唔!是该如此!”
改变什么方式,妖媚妇人没说下去,黑狼李七也没问,小龙大为泄气,但对这木箱公案他只是被卷入其中而不得不在意,实际上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在水仙宫被毁的事件上,他一心一意要报仇惩凶,揭开谜底,助袁美五救父也只能算是附带的。
有两名手下回到原地,其中之一行礼道:“禀特使,没任何发现。”
“唔!”妖媚妇人摆了摆手,“把他们全召回来,收拾现场。”
“遵命!”两手下齐应了一声,又掉头奔去。
“我们走!”妖媚妇人朝黑狼李七挥了下手。
“到你住的地方还是到我住的客店?”黑狼李七笑嘻嘻地问。
“你又想……”
“嘻嘻!”压低了声音,不知说了些什么。
妖媚妇人一巴掌打在黑狼李七的脸上,黑狼李七退后一步,抚了抚被打的脸颊,仍然是嬉笑涎脸。
“好姐姐,走吧!”
“不行,得办事。”
“反正都是办事,先办那事,再办这事,事情得分缓急,那事是急事,不先办的话,办这事就没精神。”
“砸了锅你负责?”
“我的好姐姐,别折腾人好不好,憋得难受呀!”
“死相!”妖媚妇人在黑狼李七的脸上戳了一指。
两人快速离去。
小龙暗骂了一声:“狗男女,不知廉耻!”突地,小龙想到应该跟踪对方,能查出对方的小窝,便有利于追出对方的老巢,同时,两人说的办那事,当然是男女肮脏事,而这事是什么呢?十有九与眼前发生的事有关。
于是,他从树上飘落,急急追去。
由于是月夜,盯踪人并不困难,绝脱不了线。
五更一点,鸡声乱唱。
冷月寒星之下,一幢低矮的平房,静卧在破晓前的迷茫里,三合,后面又横了一间,形成两个小天井。没有灯火,所有房间都是漆黑的。
一条人影围着房子打转,轻灵快速,他,就是追踪而至的浪子小龙。
妖媚妇人和黑狼李七是进了这间房子,由于没灯火不知道窝在那一间里。
这里不是客店,不用说是妖媚妇人的藏身之所了。
“哗!”一扇窗子拉上的声音。
小龙立即迫近发出响声的窗边,窗子已关严了,厚厚的土墙,如不贴近窗缝,就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窗外是蓬夹竹桃,正好成为掩蔽。
小龙用肘紧靠窗台,侧头,耳朵自然贴上窗缝。
男女嬉笑的声音传入耳鼓,不大,但很清晰。
“要死,你那狼爪子不能轻一点?格格格格……”妖媚妇人的声音。
“好姐姐,我要用舌头……”
“格格格格……”
“好……好……嗯!”
“再转过去……”
“快点,天亮得去办事。”
木床格吱的声音,再以后是不堪入耳的呻吟。
小龙脸红筋胀,全身发热,后退两步,呼吸有些急促,是自然的反应。
“簌簌!”枝叶在拂动。
小龙机警地转过目光,手按剑柄。
一个娇俏的人影已到身边,赫然是红杏。
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冲动从心头涌起,像干燥的木柴突然点着,深深吸口气,小龙以极强的定力熄灭了可能会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火焰。
“红杏,你怎么也来了?”悄声问,声调很不自然。
“我是跟你来的!”同样地悄声回答。
“天快亮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人在房里?”
“唔!”小龙耳边又响起那不能听的声音,刚刚熄下去的火又着了苗。
“他们在捣什么鬼?”红杏一句无心的问话。
小龙突然伸手抓住红杏柔嫩的小手,他在微微发抖,没说话,虽在阴影中,仍可看到那异样的目芒。
“小龙哥,你……”红杏已感觉到异样,但她没抽手,任由小龙握着。
“……”小龙在抑制那股火。
“小龙哥,你……怎么啦?”
“我……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江湖人的命运,为什么这样不停地变幻,像是完全没有定则,像天空的浮云,变化得那么诡谲。”
“你是指什么而言?”红杏不放松地问。
“这……只是感触而已……”
“不,你心里是在想什么事情的,只是不愿意告诉我罢了!”红杏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我也常常会有一些英名其妙的感触,人嘛……总是由命运支配的。”
“正是这句话!”
“有些事,除了自己,是不便对外人吐露的……”
“红杏!”小龙的手紧了一下,那股火仍在燃烧,他本来想说什么的但没说出来。
“小龙哥……”红杏主动靠近了些,两人的身躯已快贴在一起。
窗缝突然泄出灯光。
小龙立即放开红杏的手,吐口气,趋近窗边,一颗心扑扑跳个不停。
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小龙眯起一只眼,从窗缝窥探,倒咽了一泡口水。
妖媚妇人正在穿内衣,脸上春意未消,丰腴惹火的胴体使人不敢逼视,使人呼吸困难。
黑狼李七斜靠在床头,衣服倒是穿好了,贪婪地瞪着妖媚妇人。
“好姐姐,时间苦短,不能尽兴……”
“别死相了,趁天没大亮,你先上路,必须尽快赶到官道口接应二号,老地方会合。”
“一道走不好么?”
“去你的,快走,唯恐人家不知道我们同伙是吗?”妖媚妇人抓起外衣。
黑狼李七站起身,双臂一张,猛地抱住妖媚妇人,凑上嘴……
小龙回转身。
红杏想凑过去看,但被小龙拉住,退到夹竹桃后面的暗影里。
“怎么样?”红杏悄声问。
“他们要到官道口接应善心人,分两路……”
“噢!这……我们不能不管……”
房里的灯火又告熄灭。
月未沉,但大地已现曙光。
“红杏,我跟黑狼李七,你稍待盯踪那女的。”
“好!”
“那我先走一步!”
“走吧!”
小龙离开屋后,到稍远的地方静待着,只要黑狼李七一现身,他便盯下去。
久久不见有人出屋,小龙大为不耐。
一条人影出现在门前小路上,一眼可看出是那妖媚妇人,她头也不回地笔直前奔,紧接着,又一条小巧人影追踪下去,是红杏。
小龙顿起狐疑,本来是妖媚妇人催黑狼李七先上路,怎么变成了女的在前?又呆了片刻,依然不见动静,想想不对,立即又奔回屋子,闪身进去,房门开着,朝里一望,空空如也,只剩下床上凌乱的被褥,黑狼李七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照情况猜想,黑狼李七定是从侧方离去,没经前门,屋子挡住视线,所以人走了还不知道。
没奈何,只好认准官道口方向追去。
天明,日出。
小龙已追了近五六里路程,始终没发现黑狼李七的影子,这可实在丢人,心里一懊恼,脚步自然就慢了下来,他本打算半路上伺机逮住黑狼李七,挖出幽灵殿的底,现在这打算落空了。
“当!当!”寺庙的钟声悠然遥遥传来。
小龙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半里外丛林里隐现庙影。
庙里敲钟是极寻常的事,任谁也不会理料,但小龙却突然止了步,他发现有两名江湖人打扮的汉子撇开大路,斜岔向那座寺庙。
由于幽灵殿的人在这一带活动频繁,这两名江湖人说不定就是幽灵殿的弟子,他们在此出现,意味着必有事故,小龙在考虑该不该去探看一下?
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不远处掠过,扑向同一方向。
小龙不再犹豫,也立刻弹身奔去。
参天古树掩映着一座道观,规模宏大,殿角重重,门上的匾额是“三元宫”。
小龙遥遥扫了宫门一眼,绕向侧方,顺墙脚走到第二进,相准四下无人,纵身越墙而入。
墙里是狭长的边院,花木扶琉,厢房与正殿相连,连接处是个月洞门。
进月洞门,从侧门闪入厢房,看布置这里是接待宾客的地方,厢房外是青砖铺砌的大院,居中对大殿有个硕大无朋的石香炉,炉里升起袅袅香烟。
小龙靠近花窗。
“呀!”惊叫之声传来。
小龙心中一动,偏过目光,这才发现两个江湖汉子并肩站在院边前殿的后回廊上,面目失色,惊怖地望着身前院地,小龙顺着一看,也为之骇然变色。
院地边躺着一排人,不,不是人,是一排尸体,一共七具之多,四下血渍斑斑。
从衣着,小龙依稀认出是昨晚在财神庙挖木箱的那批幽灵殿弟子,而更骇人的是死者全都脖子染红,是被切喉而死的。
这帮人为何到这里被集体屠杀?
杀人者是谁?
小龙立即想到昨晚财神庙里陈尸的四号黑毛武士和风流鬼楚林,死法与眼前的一样,而那妖媚妇人在当场的判断是幽灵殿出了内奸,关键在四只木箱。
又是那内奸的杰作么?
偌大一座三元宫,死了那么多人,怎不见道土出面?
院边的两名汉子互相交谈了几句,匆匆越过院子,奔向后进。
小龙呆了一阵,从厢房出侧门,顺着偏殿过道向后进蹚去。
后进,又是一个大院,一正两偏,比中间正殿矮了许多,院角架着竹竿,晾着些道袍之类的衣物,一望而知这一进是道土们起居之所。
小龙来到的这一边是火工房,堆积着柴薪和红瓮木橱,灶眼里还有火,锅里冒着热气,只是不见人。
这可是相当地古怪!
观望了片刻,死寂依然,小龙步出火工房,快速迫向正屋,到了门边一望,登时头皮发了炸,呼吸也为之窒住,心里寒气股股直冒。
正屋居中的大厅里,横七竖八,躺着近十具道土的尸体,全部是喉管被切开,血水汇积成滩,使人惊心怵目,惨不忍睹。
而最令小龙震惊的是刚刚进来的两名江湖人,赫然也伏尸在厅里,喉头还在冒血。
这是疯狂的屠杀。
杀手还隐匿在宫里毫无疑问。
这神秘的杀手是何许人物?杀人的,目的何在?
如果说杀手是幽灵殿的敌对者,杀死那批幽灵弟子情有可说,这些道土又何辜呢?而那些幽灵弟子又为什么赶到三元宫来送死呢?
小龙想不透。
杂沓的脚步声和喧嚷声从正殿方向传来。
小龙四下张顾之后,立即退回火工房,把一个大木橱稍稍挪斜,空出一个可容人的角,正好靠着窗,小龙藏身到角落里,这样,即使有人进房不容易发现他,而他可从窗棂了然外面的情况。
刚刚隐好身形,一群道土涌来进来,当先的是个灰髯老道,其余的五个是中年,三个是年轻小道,从神情上判断,这群道士都是练家子。
惊叫声中,一群道士麇集在厅门边,个个面目失色,惊惶失措。
老道进入厅里视察了一遍,又出现门边,脸上尽是杀气。
怒吼道;“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看样子凶手并未远离,搜!”
八名道土立即散开。
“你们别动!”一个女人的喝声传来。
散开的道士止步回身。
来人现身,赫然是位居特使的妖媚妇人。
小龙心中一动,妖媚妇人和黑狼李七分明约定赶到官道口去支援善心人的,她怎会来到此地?
“见过特使!”老道稽首为礼。
八名道土也齐齐躬下身。
听称呼,这些道土也是幽灵殿属下弟子,这可就令人迷惘了。“崔真人,怎么回事?”妖媚妇人沉声发问。
“贫道一大早接到急讯,指令贫道亲率宫中能手赶到五里外的渡迷坡接应……”
“接应什么?”
“传讯人没说明,贫道一行到了地头,等半天没任何动静,也没人接头,觉得这急讯太古怪,又赶了回来,这里……已经发生了这等情况。”被称为崔真人的老道脸孔连连抽扭,显见内心相当激动。
“传急讯的是什么人?”妖媚妇人脸色泛青。
“报名外十五号……”
“哼!我们哪来外十五号,编号只到十二号,你为何不详细查问。”
“这……”崔真人弯了弯腰,面露惶恐之色,“传讯人报号交令之后立即离开,是看门小道接的令,贫道没见传告人,当时想到可能增加了外堂武土的号数,……事后才觉出不对,是……贫道的疏失。”
“调虎离山……”妖媚妇人似在自语。
“看情况正是如此!”崔真人皱紧了眉头,“特使……怎会来得这么巧?”
“本特使正好路过此地,顺道弯进来看看,想不到竟赶上这档事!”眸光闪动,现出深思的样子。
在场的道士全噤若寒蝉。
妖媚妇人自顾自地连连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现出了狠色。
“特使想到了什么?”崔真人诚惶诚恐地问。
“如果本特使所料不差,这是内奸的杰作。”妖媚妇人连连咬牙,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内奸?”众道士齐齐惊叫了一声。
“出了内奸?”崔真人双目大张;似乎极感震惊。
“唔!”
“会是谁?”
“不久就可揭开他的真面目。”妖媚妇人笑了笑,阴沉而冷酷,使人看了不寒而栗,此刻,她媚态全消,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条灰影疾掠入院,赫然是黑狼李七。
“执行者!”崔真人稽首为礼。
黑狼李七没答应,神色紧张地望着妖媚妇人。
妖媚妇人沉声道:“你来得正好!”
然后转注崔真人道:“派人守住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崔真人应了声:“遵命!”抬手指点了两下。
两名中年道土立即奔了出去。
“特使,到底……怎么回事?”黑狼李七急声问。
“很快就可明!”撇了撇嘴,反问道,“你怎么也来这里?”
“顺道巡视!”
“哦!嗯!好!”挪步靠近黑狼李七身边,“你的看法如何?”
“我还没完全了解情况。”黑狼李七皱眉望着妖媚妇人,“特使的看法呢?”
“这里跟财神庙所发生的是同一个人所为。”音调相当沉重。
“会是谁?”
“一个相当可怕的人物,心怀叵测,但手段太不高明,自败了行藏。”
“这么说,特使知道对方是谁了?”
“八九不离十,我告诉你……”偏转头,把嘴凑向黑狼李七,黑狼李七忙迎上接听。
一声闷哼,黑狼李七跌坐下去,妖媚妇人出手如电,而黑狼李七做梦也估不到她会对自己下手,是以毫不费事地点倒了他。
小龙在火工房里看得极是清楚,前后事件他都在场,心里相当意外,想不到黑狼李七会是内奸。
“特使,你……”黑狼李七脸孔扭曲得变了形。
所有在场的道土全被这突然的意外惊震得面目失色,崔真人也发了呆,堂堂执行者会是内奸么?
“李执行者,这不用本特使说明吧?”
“我不懂……”黑狼李七厉声吼道。
“李七,你太不精明,还没资格玩火,哈哈哈哈……”妖媚妇人脆声大笑。
“特使……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制裁叛逆!”妖媚妇人声音又变得像冰。
“什么……你……指我是叛逆?”
“难道你否认?”
“坚决否认?”
“格格格格……”
“如我李七指你是叛逆呢?”黑狼李七目瞪如铃。
“那你是放屁!”
“你……有何证据?根据又是什么?”
“事实!”
“什么事实?”
“我先问你一句话,你跟黄河三怪有过命的交情,对不对?”
“我承认。”
“这不就结了!”
“什么结了?”
“李执行者!”妖媚妇人阴阴一笑,“你既然要我抖明,我就说给你听,不然你不会心服,我们用马车载运的四只木箱被劫,事出离奇,因为除了几个有数的高级弟子外,谁也不知道箱里是什么,外人更不用说,所以不会有人打主意……”
“你是指我?……”
“对,你勾结黄河三怪妄想图谋主人大位,四只木箱足可让你成事,否认么?”
“否认!”黑狼李七嘶声吼叫。
“哼!嘿嘿嘿嘿……”妖媚妇人口里发出一连串冷笑,又道,“事实不容你否认,首先,你把一个空木箱故意埋在财神庙井里,然后放个风声,目的想嫁祸四号,想不到你的同路人风流鬼楚林败了行藏,被四号所杀,于是,你只好杀四号灭口……”
“胡说!”
“以四号的身手,至少可以全身而退……”妖媚妇人继续说下去,“但你是自己人算自已人,所以他毫无机会……”
“完全是胡说八道……”
“听着,还有,在财神庙奉命挖井的弟子中,可能有人看到了什么,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趁他们来三元宫歇脚的机会,全部杀以灭口,他们遇害的时间,正是你跟我分手之后赶到此地的时间……”
“……”黑狼李七整个脸全扭歪了,大声地喘着气,两个眼珠子似要爆出眶外。
“传假讯调走崔真人一行高手是很高明,可惜我来得正是时候!”
“花五娘,你……血口喷人!”黑狼李七歪倒在地,再也挣不起来。
小龙心中一动,原来这妖媚妇人叫花五娘,倒是没听说过。
“李七,放明白些,事实俱在,你不承认也不成,现在你先说出木箱的下落,否则……”
“否则你要把我怎样?”
“要你披麻戴孝!”
“你敢!”黑狼李七声音像鬼叫。
“本特使说一不二!”
黑狼李七本来扭歪的脸,再起痉挛,手脚无力地划动,眼神散放的怨毒,使人不敢看第二眼。
披麻戴孝是什么玩意小龙无法想象,但可以判断得到的定是一种惨无人道的酷刑。
“李七,你说是不说?”
“莫须有的事,要我……说什么?”
“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花五娘,这些年来你我……”
“住口!”花五娘厉声喝阻,但随即又笑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错,这些年来我们相处融洽,鱼水和谐,但我不能以私废公。”
“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回去向主人辩明曲直,你不能对我私自用刑。”黑狼李七的口气软了些,近乎哀求。
“我有权究明真相!”花五娘的口风仍然强硬。
“你不能依你的凭空想法判断。”
“嘿嘿嘿嘿,李七,这一套对我少来,你盘算施这缓兵之计,有人会救你对不对?别做梦,我现在就要你的口供,留你半条命见主人,这就是我最大的恩情。”花五娘说完,朝崔真人做了个手势。
“禀特使,是否可以移到黑屋处理?”崔真人躬了躬身请示。
“不,就在此地,我要当着死者的面处理。”
“可是……”
“可是什么?”花五娘瞪起眼。
“万一……真的有他的同路人出面,应付起来恐怕会有失闪,请特使考虑。”
“嗯!”花五娘深深想了想,“好,架他到黑屋。”
崔真人摆摆手,两名道士过来架起黑狼李七。
“花五娘!”黑狼李七喘息着,脸上现出了乞怜之色,用颤抖的声音道,“花特使,我再次求你,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
“咯!”花五娘笑出声来,“李七,我不否认我们之间的情分,这些年来我俩跟夫妻差不多,可是这是公事,我奉主人严命,负责找回木箱,如果任务不能完成,你想我的下场是什么?”
“花特使,为什么不容我辩白?”
“因为你没有辩白的余地。”
“那我求你,给我公平审判的机会,五娘……我在求你!”
“李七,我一辈子不吃这一套,你求我,心里却想杀我一千刀,一旦有了机会,我无法想象你怎么对付我,否则你就不叫黑狼了,一般的狼吮血吃肉,你是连骨头都吞的……”
花五娘阴阴一笑,又道:“我是女人,终归还是心软,可以,只要你坦白说出木箱下落和共谋的同伙,我免了你皮肉之苦,放你一马,如何?”
“五娘,我忠心不二,根本没做这种大逆之事,你要我……说什么?”
“我不想虚耗时间,带走!”
两名道士连架带拖,走向东侧……
“五娘,我说!”
“押回来!”
黑狼李七又被带转。
“说!”花五娘这个字冷得像冰刀。
“五娘,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你想玩什么花样?”
“我被你的独门手法制住,还能玩什么花样?”
花五娘在考虑……
两声惨号,由外面遥遥传来,在场的全部脸上变色,有惨号就有死人,这是一定的公式。
花五娘身为幽灵殿特使,当然有她的一套,在这种突发的情况下,她毫不慌忙,略作思索,立即下令:“把人先押到黑屋!”
两名道士架着黑狼李七,迅速地移向东厢。
黑狼李七不再开口。
花五娘又朝崔真人道:“你马上带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崔真人领着剩下的四名道士,匆匆向外奔去。
花五娘站在院地中央没动,她在等情况进一步的发展。
小龙目送黑狼李七被押进东厢正中央的门里,现在他必须有所决择,是静观其变,还是对付花五娘,从她身上追出谜底?
主意还没打定,外面又传来惨嗥之声,不止一声,是一声接一声。
花五娘的脸色大变。
惨嗥一共四声,小龙判断是四名小道,老道当然身手较高,可能与对方动上了手,对方是一人或多人就无从判断了。
花五娘转身向外,又转向东厢,她似乎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守牢黑狼李七好,还是应援崔真人好?最后,她还是向外奔去。
小龙的机会来临,他决定逮住黑狼李七,也可以说是救出黑狼李七,他现在等于是待宰的死囚,救出他,就不愁他不供出内情。
当机立断,小龙现身扑向东厢。
东厢房,一明四暗,五间的一长排,明间里陈列着经卷法器等物,暗间是左右连通,有床帐什物,一望而知是小道们的卧室。不见人影,黑屋在哪里?
小龙巡视之后,不由怔住了。
发怔,只是那么一刹那,在无法找到所谓黑屋的情况下,小龙必须改弦更张,原则上目前他不打算拉明了跟幽灵殿的人斗,那反而会费事。
如果花五娘回头,就会变成面对面的局势,非万不得已,他不愿这情况发生,因为一拉明,行动就会处处受钳制,而对方也将不择手段地对付他,他考虑得很周全。
“轧轧!”声中,一个靠壁的藏经橱突然自动挪开,壁角现出了一道暗门。
小龙立即闪在一边。
那两名押送黑狼李七的道土从暗门中钻了出来。
黑屋,很明显地不是地下牢房,便是刑房。
小龙没任何犹豫,出手如电,两名道士连人影都没看清,便被点倒昏死过去。
暗门内,石级向下延伸,隐隐透出灯光。
小龙迅捷地窜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种不知名的刑具,灯光下可见斑斓的血垢。
黑狼李七被放在一张刑床上,他并没昏过去,只是不能行动而已,一见小龙现身,两眼顿时瞪大。
“是你……浪子?”
“不错,在下特来救你。”
“你……为什么……”
“现在没时间说话!”小龙迅快出指,点了黑狼李七的黑憩穴。
李七闭上了眼。
小龙抱起李七,准备离开……
“咔咔……”上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花五娘的声音道:“好哇!我早料到李七的同路人会来这一手!”
小龙心头一紧,熄灭了灯火,把点昏的黑狼李七放在刑床下方,拔剑出鞘,闪贴在壁角。
一条人影进入黑房,从暗门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隐隐可以辨出是花五娘。
“人被劫走了?”花五娘自语。
此刻,小龙要是发动突袭的话,花五娘难逃一死,但他没那么做,因为他不明了外面的情况。
花五娘向前挪了几步,背斜对着小龙,但却面对刑架下的黑狼李七,只要一低头,定可发现。
小龙的剑握得很紧,花五娘如果发现黑狼李七,他便只有出手一途。他所顾忌的是如果外面有人,在听到里面发生事故的话,很可能封上暗门,甚或发动什么布置的机关,那将是很糟糕的处境。
花五娘又上前一步,她的脚尖已快触及横躺刑架下的黑狼李七的脑袋,而她只消一转头,便可发现小龙。
小龙屏住了呼吸,握剑的手已经蓄足了势。
就在这生死立见的刹那,一声惨哼从外面传了进来,花五娘掉头朝外跑去。
小龙吐了口大气,心念一转,暂时撇下黑狼李七,逡向石级暗门,凝神听了听,外面没动静,慢慢长身出暗门,闪到窗边,一瞧,又是骇然而震,老道崔真人陈尸在院边阶沿上,毫无例外地又是喉管被切断,殷红的血水淌了一地。
杀人者没离开,还在继续杀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跟幽灵殿杀人的手法一样?
毫无疑问,这不可思议的神秘杀人者功力极高,而且存心与幽灵殿为敌,照花五娘的判断是黄河三怪一方的人,而黑狼李七是内奸,事实真的如此么?
呆了片刻,不见有任何动静,照情况看三元宫自崔真人以下,已经没半个活口,小龙转身再次进入黑屋,一看,不由傻了眼,黑狼李七竟然失了踪。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黑狼李七是在穴道被制之中,又被加点了黑憩穴,没有外力支援,他不会逃走,而自己只是到明间里张望了这么片刻,人没离房,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从自己身边进去再带人走。
小龙想不透,但绝不甘心,仔细搜索刑房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最后失望了,的确是没有人。
即便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可能,人失踪了却是事实,无法加以否定。
小龙现在后悔先前顾虑太多,如果当时先趁机放倒了花五娘,再问黑狼李七口供,便不会有这错失。
他又想到如果黑狼李七真的是被神鬼不测的人带走,那此人绝对不会是幽灵殿的人,如果是,先已对付了自己,再从崔真人被杀而引走了花五娘这一点看来,对方不止一人,否则无法互相呼应,里外行事。
对方会是何许人物呢?
掳走黑狼李七的目的又何在呢?
带着一肚子的困惑和窝囊,小龙走出了黑屋,外面的积尸还没人来料理,当然,他可以不管,会有他们自己人处理的。
步出三元宫,他才想到红杏一直没露面,原先约定她盯花五娘的梢,花五娘已在宫里现身,红杏呢?莫非她盯脱了梢,直奔官道口去了?
花五娘和黑狼李七本是约好到官道口接应东二号善心人的,却在三元宫兜上了这大变故,花五娘是否仍赴官道口?
善心人因为女儿被花五娘他们劫作人质,胁迫他当他们的工具,真正的图谋是什么?
考虑了一阵之后,小龙决定仍然奔官道口,不管情况如何变化,他必须去会合红杏,主意打定,他立即上路,但对黑狼李七的神秘失踪,仍念念不忘。
晚风夕阳里,小龙来到一条三岔路口,停了下来,不知道去官道口该走哪一条岔路?游目四顾之下,发现一箭之地外的土阜旁有椽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