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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如兰似麝的幽香,直冲鼻观,薰得朱昶方寸大乱,他纵是铁打的金刚,在这种投怀送抱的情况下,也非软化不可,何况,他只是个人,同样血肉之躯,有情欲,也有感受。
方柔柔的娇躯,抖动个不停,娇喘微微,幽香细细。
空气静极了,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本是一幕惨剧,却变成了春色满舱。
朱昶的血行加速,心跳频仍,呼吸渐渐粗重,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传遍全身,燥热,不安……
方柔柔娇羞不胜地仰起脸来,樱唇张合,抖颤,眸光似水,却散放出火焰。
这种无形的诱惑,等于是某种鼓励。
朱昶完全被征服了,健实的手臂,围环住柳腰,眸中燃烧着原始的火焰。
方柔柔驯顺得像一头绵羊。
四只赤红的眼睛连结在一起。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朱昶何能例外!
两个面孔,近得几乎贴住,颤抖的樱唇,有某种期待。
小船中充满了无边春意。
朱昶凝视着对方的双眸,突地,春意盎然的瞳孔里,现出一个影像,一个蒙面的诡异脸孔,这似是当头棒喝,朱昶从迷惘中发现了自我,欲念如烟云消散。
丑脸!
残脚!
血仇满身!
重任在肩!
……
他猛地推开了她,移到舱口,深深地透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方柔柔跌了个仰面朝天,惊呼了一声道:-哥哥,这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
终身大事,焉能出之苟合——
可是……我已属于你了呀?——
那是另一回事!-
方柔柔躺着不起来,眸中又涌现泪光,凄然道:-哥哥,你……不要我了?-朱昶咬了咬牙,力持镇定,沉声道:-我没有说不要你!——但你却这样对待我?——
方姑娘……——
为何不唤奴家名字?-
朱昶心头又是一阵幌荡,但他已能控制自己了-
柔柔……——
嗯!——
我们如要结合,必须媒证……——
天为媒,江作证,不好吗?——
不!柔柔,必须期以他日——
那……我……一个孤身少女漂零江湖,"黑堡"会放过我吗?-这倒是一个现实问题,-黑堡-当然不会放过她,如何安顿呢?总不成伴随着出生入死,朱昶大感为难,他自己也是孤孑一身,无家可奔,无亲可投啊!
心念之间,沮丧地道:-柔柔,你有什么亲戚可以依靠?——你又想抛弃我……——
不是这意思,我有许多大事要办,你总得有个安身之所——以后呢?——
我的事情办完,便娶你!——
娶我,你……尚未有家室?——
没有!——
也没有红粉知己?-
朱昶心头电映过奇英,郝宫花的影子,她俩虽对自己有情,但谈不上红粉知己,当下断然一摇头,道:-没有!-方柔柔第一次展露了笑容,道:-我还是幸福的!-那笑,如春花乍放,迷人极了。
朱昶心头一沉,-幸福-两个字提醒了他,他想:有一天她看到了自己的真正面目,半人不鬼,她还承认-幸福-吗?
早已淡忘了的自卑感又告抬头,不期然地脱口道:-你不会有幸福!-方柔柔一愕,道:-为什么?——
你不但没有幸福,而且会后悔莫及!-
方柔柔坐起娇躯,一掠乱发,睁大了双眼,道:-为什么啊?-朱昶苦苦一笑道:-我是个残废人!——
哥哥是说腿脚不便吗?——
还有更严重的——
如何严重?——
我……面容已毁——
那更好!——
什么意思?——
我不必担心你被别人夺去!——
这只是一句话而已——
哥哥,我只要你的心,不管你的人如何!——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令朱昶十分感动,上前抓住她的柔荑,激动的道:-柔柔,我不值得你如此啊!-方柔柔又乘势靠在朱昶胸前,幽幽地道:-哥哥,你这么说我担当不起,我一条命是你救的!——你是为了感恩图报吗?——
有一点,但主要的不是这……——
那是什么?-
方柔柔把头钻到朱昶怀里,娇躯一阵扭动,不依道:-你知道的,却故意羞我!-朱昶情不自禁地轻抚着她的香肩,激动的道:-柔柔,我爱你!——啊!哥哥,得你这一句话,我便死也满足了!-朱昶不再言语,沉浸在一种微妙的境地中,他第一次领略到了男女之间的微妙关系,这种感受,是不能以言语表达的。
软玉在抱,温香满怀,那业已止息的欲焰,又告燃烧起来……
方柔柔满面潮红,娇喘吁吁,眸中又散发出撩人的光采,整个的娇躯,似乎瘫痪了,双手紧紧搂住朱昶的颈子,口里发出了令人销魂的呻吟。
朱昶只觉全身灼热如焚,再也把持不住了,手掌不规则地在方柔柔娇躯上游走,呼吸也粗重起来……
灵智,已被情欲的洪流淹没了。
两人,终于滚倒在舱板上……
就当春情即将泛滥之际──
一声冷得使人发颤的喝声,传入舱中:-断剑残人,你找死!-声音不大,但入耳惊心,显见这发话的人,功力相当深厚。
朱昶大吃一惊,欲念消失了一半,一骨碌翻起身来,穿出舱外,一望,芦花荡荡,江水悠悠,不见半丝人影。
方柔柔惊问:-哥哥,什么事?-
朱昶回头道:-柔柔,你好好呆在舱中别动-说完,转头四下一扫,沉声发话道:-何方朋友,怎不现身一见?——断剑残人,你找死也不是这等找法!-
声音发自系舟的树后,近在咫尺,却是女人声音,十分熟稔。
朱昶意念一转,登时紧张起来,发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想见又怕见的-红娘子-,莫非舟中的一切,已被这神秘而可怖的女煞星看到了,这倒是十分尴尬的事-
尊驾是"红娘子"?——
亏你还听得出来——
有何见教?——
你已死了两次……-
朱昶骇然大震道:-在下怎的死了两次?——
不信吗?——
不是不信,只是不解!——
你倒是风流成性,连死活都不顾了……——
尊驾指的什么?——
问你自己呀!-
朱昶面上一热,但随即坦然道:-在下并非如尊驾所想像的那样无行——红娘子-冷笑一声,道:-还有脸辩解?——无此必要!——
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在下没有这种想法!——
那为何不承认?——
在下并不隐讳,曾救了一位姑娘!——
这小船倒是绝佳的风流场所……——
只是为了便于疗伤!——
也便于送命!——
尊驾有话何不明言?-
舱中传出方柔柔惊悸的声音:-哥哥,我好怕!-朱昶安慰她道:-不必,对方无恶意!——
红娘子-冷笑连声,道:-断剑残人,你是真不晓还是假不知?-朱昶茫然道:-在下完全不解尊驾的意思——你会懂的,把那只狐狸带上岸来!——
什么?狐狸?……——
不错,别让她溜走!-
方柔柔在舱内可听得清楚,切齿道:-哥哥,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朱昶困惑至极地道:-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很简单……!——
简单?——
不错,女人最了解女人心理——
怎么说?——
她可能爱上你-
这话使朱昶心头一震,-红娘子-爱上自己是不可能的事,但她为媒撮合自己与郝宫花是事实,莫非真如方柔柔所说……
心念之中,朝岸上道:-在下对尊驾迭次所施恩惠,不敢稍忘……——红娘子-冷冰冰地道:-这是题外之言,我要你把那只狐狸抓出来!——为什么?——
你贪恋她的美色吗?——
在下不是这等人——
如此就赶快照办!——
在下想先请问原因?——
马上你就知道——
尊驾有话不可以这样说吗?——
不!——
这……尊驾未免强人所难……——
除非你真的不想活下去了——
尊驾请别打哑谜……——
你知道她是谁?——
她叫方柔柔,被"黑堡"迫害……——
你相信?——
事实经过全是在下目睹的!——
你目睹全部经过?-
朱昶一楞神,道:-她遭难被在下救活不假……——君子可欺以其方,断剑残人,你要学的东西还多,武功并非万能——莫非她……——
她在演戏,演得十分出色,这本是她们这一类女子的本行——演戏?-
方柔柔陡地冲向舱口,厉声道:-我与她拚了……-朱昶横在舱口,道:-柔柔,你冷静些,别出来!——可是,哥哥……你会保我的安全吗?——
必要时会的!——
哥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对方怎会说出这些莫须有的话来……——你呆着别动!——
反正……我……生死已全不在意了!-
说着,一付凄怒欲绝,我见犹怜之相。
岸边,又传来-红娘子-的声音:-断剑残人,你听说过"花月门"这名称没有?-朱昶心头猛可里一震,他在数日前刚刚受害,恨毒在胸,焉有不知之理,当下牙痒痒的道:-知道,全属可杀的贱货!——那好,你先杀了船上的那个妖精吧!——
她……会是……——
花月门下有名的"玉面狐"!-
朱昶一转身,瞪视着方柔柔,寒声道:-你真的是"花月门"下的婊子?-他因恨透了-花月门-门主勾串-武林生佛西门望-谋算他,是以出口十分粗野。
方柔柔粉腮惨变,厉声叫道:-我不知道什么"花月门",这准是"黑堡"的诡计-朱昶深知-红娘子-与-黑堡-是死对头,所以想也不想地道:-扯不上"黑堡",你说实话吧?-方柔柔切齿道:-我死便什么事都没有了,薄命人终归薄命人!-话声中,闪电般射出舱外。
朱昶伸手一拦,栗声道:-你想做什么?-
方柔柔狂声道:-哥哥,你我今世无绿,来生再见了!——红娘子-狂声道:-别让她兔脱!-
同一时间,方柔柔涌身投向江内……
朱昶本能地伸手便抓,蓦觉手臂一麻,似被什么利物刺中,不由得松了手,-噗通!-一声,江面涌起一个浪花,随着便消失了,朱昶失神地望着江面,说不出话来,心里道:-她竟如此葬身鱼腹了!-久久,不曾听见-红娘子-的声息,朱昶心下大疑,暗忖:她逼死了人就这样一走了之吗?心念之间,大声道:-尊驾怎不说话了?-没有回应。一看这情况,朱昶更是不安,莫非-红娘子-真的有意危言耸听,活活逼死方柔柔?不然,她怎会不声不响的便溜走了?
想着,想着,不由发指起来,-红娘子-为了一念之私,做出这等事,心肠未免太狠毒了些,一个青春少女,就这样平白被逼死了,在道义上,自己得负大部份的责任,为什么会听信-红娘子-一面之词……
突地──
他发觉在方柔柔投江时,被刺的手臂有些麻木,已经到了肩部,卷起袖管一看,被刺之处,凝结了一粒紫黑的血珠,周围黑了铜钱大一块。
登时亡魂大冒,脱口惊呼了一声:-毒!-
忙运功封穴,阻止毒势蔓延。
刚才的想法被推翻了,方柔柔在投江之时,刺了自己这一针,显然她有心取自己的性命,看来-红娘子-说的可能不假了。
西门望利用-花月门主詹四娘-与门人-销魂女-,冒充-花后张芳蕙-母女,图谋不遂,再施毒计,是极可能的事……
一阵头晕目眩,朱昶栽落舱板上,知觉骤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悠然醒转,一看,仍在船上,但已被移到了舱内的木板床上,舱口,坐着一个红衣蒙面人,不用问,必是-红娘子-无疑。
试行运气,觉得气机畅达,并无异样,只是一只受伤的手臂,麻痹得像不属于自己的肢体-
在下……中了毒?——
红娘子-冷冷的道:-不错,剧毒,"花月门"的"断门毒"!——断门毒?——
嗯!没有解药的剧毒,连施毒者也解不了,所以称为"断门之毒",除了仇恨极深,或是非取对方性命不可,不轻易施出!-朱昶惊魂出了窍,栗声道:-那……在下死定了?——可能!-
耳旁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朱昶转目循声一望,床前舱底上,躺着一个湿淋淋的女子,她,赫然正是投江的方柔柔。
朱昶咬牙坐起,厉声道:-我宰了她……——
红娘子-摇手道:-你不能动,我已经给你服了"辟毒丸",但只能保不死于一时,如若动气,必遭剧毒攻心,让她自食其果吧!-朱昶目注这不久前卿卿我我,誓结连理的毒辣女子,正以乞怜的目光望着自己。不由怒喝道:-你叫"玉面狐"?——是……的!——
花月门弟子?——
嗯!——
为何要谋算我?——
奉命行事!——
奉詹四娘之命?——
是!——
什么原因?——
不知道!——
你……这臭女人,江湖败类,你戏演得很好,很动人,现在结束了……——少侠……我是不得已而为……——
不错,不得已,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在你不得已之下,我非把你碎尸万段……——红娘子-一闪而前,道:-这狐狸假作投江,其实是借水而遁,我到下游堵截,果然不出所料-说着,带煞的目芒,扫向躺着的-玉面狐-,冷酷地道:-小狐狸,你自了吧!——玉面狐-哀声道:-红前辈,高抬贵手,饶了我这贱人一命吧!——眼前的一代剑手,面临死亡,你想活吗?——玉面狐-自知求生已属妄想,一横心,从头上拔下银簪,往手腕门刺入,只顷刻工夫,七孔溢血而亡。
朱昶看得头皮发炸,栗声道:-刺中在下的是这发簪吗?——红娘子-道:-不错,正是此物,叫"断门簪",你想,她有几次机会要你的命?-朱昶既惊且惭,想起几番亲热的情景,不由脸上发烧,不错,在自己意乱情迷之际,她要取自己的命,易如反掌,若非-红娘子-不速而至,自己早死多时了,想不到分尸受制,全是圈套,江湖诡谲,真是防不胜防-
红娘子-说过-断门之毒-无救,自己还是死路一条。
生生死死,他经历的太多了,倒不怎样忧伤,只是想到一再栽在类似烟花女子的-花月门-手下,实在气不过-
红娘子-凝视着朱昶道:-记得年前之约吗?-朱昶点了点头,道:-记得!——
如何说法?——
在下目前中了"断门之毒",命在旦夕之间,说了还不是空的!——不,君子重言诺,只要你一口气在,仍须守约-朱昶苦苦一笑道:-在下……不知该如何说才好……——红娘子-冷冷的道:-你只说愿不愿娶郝宫花为妻?-朱昶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受,他真想揭开对方的蒙面巾,看看这诡秘的女煞星到底生成什么样子,她明知自己中了无救之毒,竟然还逼自己答应婚事,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尊驾难道不替郝姑娘设想?——
设想什么?——
在下是将死之人,岂能误她终身……——
这是另一回事——
尊驾如此替她作主吗?——
对了,一切由我作主——
在下想不透……——
不必多想,你愿不愿?-
朱昶被迫无奈,心想,反正自己生死未能逆料,-红娘子-必是为了维持自尊,才迫自己答应,当然,论绛衣女子郝宫花的人品,自己只有不配……
心念之中,横起心一点头道:-在下应命!——可是出自真心?——
当然,这种事岂同儿戏——
很好,一言为定!-说着,自怀中取出一物,抛与朱昶,道:-接住,这是女方的信物-朱昶伸手接住,一看,是一个精工刺绣的小小香囊,不由窒住了,他本打算胡乱应一声,反正致命之毒解不了,能活多久还不一定,想不到-红娘子-这么认真,竟然随身带来媒定的信物-
红娘子-又道:-打开来看看,发什么呆?-朱昶啼笑皆非,但仍然依言做了,用两指撑开香囊,里面是一双碧玉耳坠-
你的信物呢?——
在下……身无长物!——
这样吧,用这柄剑好了!-
一撩宽大的红衣,抽出了一柄长剑。
朱昶不解地道:-用尊驾的剑为定?——
这剑是你的……——
是……在下的……——
红娘子-拔剑出鞘,道:-认得吗?-
朱昶一看,忍不住惊呼道:-铁剑!-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柄-铁剑-会落在-红娘子-手中,记得自己被三个怪人击落绝谷,-铁剑-随之失踪,想来她定是在谷边岩地现场捡的-
如何?——
好!——
记住,从现在起,郝宫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朱昶哭不是,笑也不得,这似乎是一场荒唐的梦,自己竟然有了妻子,一旦毒发不治,郝宫花岂不成了-望门寡-!-
红娘子-收起了铁剑,沉声道:-现在我们来商量如何解毒?-朱昶一愕,道:-不是说"断门之毒"无药可解吗?——不错,但有一人也许能解!——
谁?——
此人性情古怪,极难打交道,但为了救命,只有不择手段了……——到底是谁?——
鬼手神人文若愚!——
鬼手神人文若愚……似乎听说过——
此人医术之高,举世无匹,真可以活死人而肉白骨,不过性情偏激,愤世嫉俗,除了他自己愿意,否则见死也不救……——他准能解此毒吗?——
可能!——
在下能活多久?——
我有十粒"辟毒丹",可以使毒聚而不散,每日一粒,你可以活十天……——十天?——
不错!——
这"鬼手神人文若愚"住在那里?——
巫山神女峰后的绝谷中-
朱昶算了算路程,道:-时间还来得及!只是……——只是什么?——
对方能不能解此毒是问题,肯不肯解又是问题——只要能,他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
用强吗?——
不择任何手段,只要达到目的!——
那就请指示路径?——
我陪你去!-
朱昶大是感动,颤声道:-要劳您跋涉,在下……——少作浮文了,你能操舟吗?——
可以!——
如此我们循水路溯江而上-
朱昶一想,道:-不妥!——
红娘子-道:-什么不妥?——
操舟便无法隐秘形迹,而在下对水性并不专擅,如遇意外,麻烦就大了——这……也有理,这样好了,我们各走各路,巫山会齐如何?——很好!——
记住,每天顺服一粒"辟毒丹",不能妄用真气……——在下记住了——
红娘子-取出一只小玉瓶,扔与朱昶,道:-这是"辟毒丹",剩下九粒,延续你的生命全靠它了,小心藏好-朱昶接过,道:-大恩不言谢,在下永铭内腑——我们分头上路吧!这条小舟把它击沉好了-红影一闪而没,端的是快为鬼魅。
朱昶狠狠地盯了-玉面狐-的尸体一眼,用掌击破船底,然后飞身上岸,断了缆绳,那小船顺流而去,逐渐沉没于江心。江面起了一个漩,一切便这样结束了,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不能增减的,只是记忆。
离了芦花荡,重上官道,赴巫山必须去回头路,他折向归州方向。
走了不到半里,只见一顶绿色大轿,由四个壮汉抬着,健步为飞,迎面而至,明眼人一望即知这四名壮汉是武林健者,而非普通的轿夫。
朱昶冷眼一扫,侧身让道。
轿子擦身而过,冉冉而去。
突地──
一个声音,传入朱昶耳内,声音极轻,换了旁人,是听不到的,但朱昶功力深厚,耳朵特别灵警,听了个一字不遗:-看到那煞星了,快些,莫招惹他——他是"断剑残人"?——
不错,蒙面,跛足,这特征还不够嘛!-
朱昶下意识地回头一望,这一望,使他立刻紧张起来,轿子后面,赫然留下四大高手的暗记,照暗记的意思,是-救轿中人-
站住!-
朱昶暴喝一声,几个起落,截在轿前。
四名抬轿的放下轿子,面色大变。
朱昶冷冰冰地道:-轿中是什么人?-
四名壮汉面面相觑,意外地,轿中却使出了声音,而且是女子的声音:-何人阻路?-朱昶不由一楞,-四大高手-所留暗记,当然不会错,但听轿中人口气,又不似待救之人,而且声音相当陌生,这可就为难了……
但,不管为何,其相非查不可。
心念之中,寒声道:-断剑残人!-
轿内女子声音道:-断剑残人,久仰了,因何阻路?-朱昶又无言以对,只好横起心道:-此轿内藏蹊跷,这还要检视一番!——什么,要检视?——
不错!——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就算是吧,打开轿门!——
断剑残人,武有武道,岂可仗势凌人?——
这且不管这些——
我是妇道人家,阁下无有个分寸,别令同道齿冷……-朱昶已成骑虎之势,硬起头皮道:-要区区动手吗?-四名壮汉,看来都有一身功力,但慑于-断剑残人-的威名,除了面露惊怖之外,连大气都不敢吐。
轿帘倒卷而上,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艳少妇,端然坐在轿中。
朱昶大感愕然,-四大高手-决不会开自己玩笑,但为何要留那暗号呢?轿中除了神态若美艳少妇,别无异样,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莫非这少妇在某种无形的威胁之下,故做镇静?-
四大高手-留暗记救人,必有理由,决非无的放矢,故意处事,他们四人奉师父-空空子-之命,暗中协助自己,担任秘探,不许露面出手……
心念之中,冷冰冰地道:-报上来历?-
少妇春花般的一笑道:-有此必要吗?-
那笑态,十分迷人,但朱昶前车为鉴,已到不起丝毫反应-
当然!——
你认识我吗?——
认识那还用问!——
如我随手捏造一个来历,你阁下又焉能判别真假?-朱昶暗骂一声:-好利的口-,随道:-也许有理,现在下轿!-少妇秀眉一蹙,栗声道:-要奴家下轿?——
不错!——
为什么?——
不必问——
如果奴家说不呢?——
我一向言出不二!——
难道你阁下会杀人?——
也许会!——
这好没来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些话是多语,下轿!——
总得有个理由呀?——
当然有,我要检视这轿子!——
奇了,彼此素昧生平,又无瓜葛,平白地拦截……——你还是照办的好!-
美艳少妇无可奈何地钻出轿门,道:-这好了吗?-朱昶迫近轿门,目光扫向轿中,轿内空空如也,登时呼吸为之一窒,尴尬非常,简直有些难以下台……
少妇冷笑一声道:-完了吗?-
朱昶无可奈何,只说道:-去吧!-
美艳少妇轻轻一笑,俯身入轿……
突地──
一阵重浊的呼吸声,自轿中传出,朱昶倾耳一听,倏有所悟,大喝一声:-且慢!-少妇惊楞地转过娇躯,退了数步,道:-断剑残人,什么意思?——座垫之下是什么?-
少妇粉腮大变,连连后退,四名壮汉也跟着后退。
既已发现蹊跷,不由精神大振,一掌劈去轿顶,伸手揭开座板,一个血污狼藉的身影,映入眼帘,这血人是被硬塞入座板下的,蜷曲成一团,看不见面形……
朱昶索兴拉掉轿座封板,血人整个舒展开来,一辨认,不由心头剧处,骇极而呼:-是他!-这血人不是别人,正是-黑堡总管-,也就是分手半日的师兄何文哉,业已气息奄奄。以何文哉的地位功力,会被杀成重伤,塞在轿中,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事。
美艳少妇与四名抬轿的壮汉,掉头疾遁而去。
待到朱昶发觉,对方已在数千丈外,他本可追及的,但何文哉的情况,使他不遑顾及其他,拨转何文哉的身躯,只见剑痕累累,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睹-
师兄!师兄!-
何文哉微微一动,没有其他反应。
朱昶忧心如焚,抱起师兄何文哉,奔入道旁林中,拣了个幽僻之后,轻轻放下,细察脉象,一颗心倏向下沉,不但经脉错乱,心脉欲断还续,看来内伤比外伤更严重,是谁把他伤成这样子呢?
他后悔不曾擒下那美艳少妇。
该如何着手施救呢?
朱昶急得全身发麻,热泪盈眶,父亲唯一的传人,无救了吗?
人影一幌,一个驼背老人,现身眼前,朱昶抬头一望,认出是-四大高手-之一的高昀。他像忽然到了亲人似的,急声道:-暗记是你留的?——是的!——
怎么回事?——
卑职我发现伤者倒在江边一座小庙门口,口呼"断剑残人",是以留上了意,正思易地施救,忽然又来了人,还带来一顶轿子,伤者随被藏入轿中,卑职等奉国师之令在任何情况之下,均不许出手,以免影响到本国安全与将军的使命,所以只好暗暗尾随俟机留下了暗记——哦!——
还有救吗?-
朱昶黯然道:-很难了!——
这……——
我必须要他开口-
高昀俯下身去,探查了一遍经脉,摇头道:-除非奇迹出现,否则无救了——我以内元注入他体内试试看……——
恐怕已不能接受,反速其死——
可是,我有许多话要问他……——
将军……——
勿如此称呼——
是,老弟敢是认识他?——
当然!——
那只有缓缓助以一口元气,看是否能醒转?——我来试试——
为了秘密身份,小兄我要离开了……——
请便!-
高昀弹身奔离现场,隐入暗中。
朱昶有些欲哭无泪,一方面痛心师兄的不幸,一方面许多谜底必须从他身上发掘,如果他一瞑不视,该如何是好?-
黑堡主人-的来历?
父亲当年的仇家?
残杀家人的凶手?
他本人受伤濒死的原因?
这些谜底,除了何文哉,恐无人能揭晓,姑母-胖大娘-可能知道一部份,但是她远在大理国。
眼看师兄濒死,自己枉负一身功力,却无法施救,的确令人痛心疾首。如果师父-空空子-在,也许有个商量……
突地,朱昶想到此番自己到巫山求医,那-鬼手神人文若愚-既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救师兄当不难,但师兄命在须臾,而巫山在数百里之外……
想来想去,计无所出,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含悲忍泪,以右手掌附上何文哉的-命门穴-,把本身真元,缓缓迫入,另以左手,连点一十三处大小穴道。
足足盏茶工夫,何文哉才有了反应,鼻息逐渐粗重,最后,终于睁开了眼,但双目业已失了神。
朱昶颤声唤道:-师兄!师兄!还认得我吗?-连问数声,何文哉双唇不断地抖动,翕合,似乎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神情显出无限的痛苦。
朱昶鼻内一阵酸辣辣地,手掌微微加强内元的输送,口不停地唤道:-师兄!师兄……-何文哉经过一番挣扎,唇间迸出了声音,细如蚊蚋:-武林……生佛西……门望……报仇……-他似乎想再说什么,但接不上气,双睛圆瞪,喉头痰涌头一偏,断了气。
朱昶忍不住抚尸而恸,他在世间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他再坚强,也止不住悲从中来-
武林生佛西门望-,又是那假冒伪善的老匹夫。
他为什么杀害何文哉?
因为何文哉是-黑堡-总管吗?
西门望比之-黑堡主人-又差多少?
何文哉难道不能全身而退?
由此推断,那轿中的美艳少妇,必然又是-花月门-弟子无疑,想不到西门望竟然倚重这批下流女子,如非戳破他的假面具,名重上下的-武林生佛-,谁能相信他是这么一个武林败类!
他也忆起不久前叙州城外武侯祠中,-分光剑吴叔平-的传人赵必武,找上何文哉决斗,何文哉曾说已立誓不再用当年那招剑术,那一招剑法,定指父亲所创的-一剑追魂-无疑。
如果那晚自己不岔上一手,让赵必武逼出何文哉那一招剑法,他的来历早明,师兄弟早一天相认,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但,事实是不能改变的,追悔没有用,他,毕竟是死了,死的这么惨-
西门望!西门望!……-
朱昶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三个字,心头那一股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
他强忍悲恸,在江边择了一块高地,把师兄何文哉掩埋了,他用江石为碑,用手指刻了-剑圣嫡传弟子何文哉之墓-十一个大字。
这一折腾,动了真气,身子觉得有些不适,但他不以为意,因为过份的哀伤与愤恨,已占有了他全部的思想。
一切传当,他面对这坯新土,作最后的凭吊。
蓦地──
一个极冷的声音道:-断剑残人,此地风水不恶,正好作你长眠之所!-本文出处利文网.www.liven.com.tw.
www.liven.com.tw 朱昶心头一震,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黑袍蒙面人,站在两丈之外,对方,赫然正是当今神秘人物-黑堡主人。朱昶登时热血沸腾,栗声道:-堡主,幸会!——黑堡主人-哈哈一笑道:-断剑残人,你曾扬言要毁"黑堡"?——不错!——
办得到吗?——
当然!——
哈哈哈哈,你未免不自量力了?——
事实会证明的——
难得你好心替本堡总管何文哉善后……——
哼!——
你怎知他是"剑圣"的传人?——
你管不着!-
朱昶口里说着,心里惊奇万分,总管被杀,对方不先追问死因,却把话头扯到旁的方面,实在令人费解?
是否现在质问对方关于血案的事呢?
现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对方断然否认呢?
如果提出-血案-,自己势必暴露身份,而自己目前剧毒未解,一旦拚上了,成败将如何?-
黑堡主人-语调一变,冷森森地道:-断剑残人,莫非你也是"剑圣朱鸣嵩"的传人?-朱昶咬牙道:-是又如何?——
你扬言要与本堡算帐,算什么帐?-
朱昶厉声道:-血帐!——
那一笔?——
你应该非常清楚!——
本堡欠人的帐太多,你自己证明吧?-
朱昶心念疾转,如果说出来,势必暴露身份,在时机未成熟前,是不智之举,设若仇家不止一人,行将打草惊蛇,增加以后的麻烦,同时自己目前不宜拚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之间,冷冷地道:-在下不打算今天结帐!——为什么?——
这是在下个人的事!——
可是本堡主却想取你顶上人头?——
无妨试试看-
话声甫落,十余条人影,自芦苇林木之中涌现,朱昶目光四下一望,发现来人之中有两名老者十分面熟,再一想,突然明白了,这两名老者,赫然正是随同苗王子古不花到大理国求亲的十大高手之中的两护法,由此看来,那一场是非是-黑堡-挑动的,目的自然是-玉匣金经。
他认出对方,对方认不得他,因为当时他全身披挂,戴面具出场,身份是-镇殿将军-,而且,他用的不是这柄断剑。
想不到-黑堡-图谋-玉匣金经-,为此不择手段,-天玄子-与-悟灵子-是最先牺牲的两人。
人影迫近,把圈圈缩小成五丈。
朱昶知道血战虽免,结果如何,无法想像-
黑堡主人-嘿嘿一阵狞笑道:-断剑残人,何不先报上身份来历?——无此必要!——
你自了如何?——
老匹夫,你在作梦!——
如果动手,你将死得很惨……——
也许是你!——
咱们就走着瞧了!……-
了字出口,三名-黑武士-从三个方位,仗剑而上。朱昶心中一动,这显然是预先安排好了的,以车轮战消耗自己的真力,最后由-黑堡主人-下手。自己身带剧毒,-红娘子-一再交代,不能妄用真力,否则毒性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此刻也要全身而退并不难,-空空步法-便可脱出包围圈,但纵令刀斧加颈,他也不会怯敌而逃。
今日之局,实在吉凶难料……
如果对付-黑堡主人-一人,也许可以死拚应付一下。
心念之中,目注-黑堡主人-道:-阁下不敢出手吗?——谁说的?——
为何要他们先送死?——
磨练他们的武技!——
好冠冕堂皇,不是车轮战吧?——
是也无妨反正是要你的命——
无耻之尤……-
三柄剑已逼至了身前,从三人的气势而论,当属-黑武士-之中的佼佼者。朱昶缓缓抽出了尺许长的断剑,目中尽现栗人杀机,事逼处此,只有杀一个算一个了。
场面顿呈无比的紧张,杀机充盈-
黑堡主人-向后退了四五步。
暴喝声中,三柄剑挟雷霆之威,分从三个不同方位,攻向朱昶。
朱昶一咬牙,-天地交泰-闪电出手-
哇!哇!-
惨号破空,血光迸现,两名-黑武士-当场栽了下去,另一名踉跄倒退,身上至少中了三剑。
所有在场的,面色全变了。
这种凌厉的剑术,可说难逢难见。
立即又有三人弹身入场,是三名黑衣老者,那冒充苗王护法的也在其中,显然,这三名老者的功力在三名-黑武士-之上。
朱昶感到有些晕眩,他意识到即时有不幸的事发生,他正了正心神,希望在倒下之前,宰了-黑堡主人。
三名老者剑尖前指,沉凝地步步迫近……-
先下手为强-,这意念在朱昶心内一转,这并非比较武技,而是拚命,如果不幸倒在对方剑下,将何以瞑目?如何对得起段皇爷,空空子,枉死的朋友,惨死的一家……心念之间,施展-空空步法-,一幌而杳。
几乎是同一时间,三老者同时出手攻击-
哇!哇!哇!-
三声惨号,接连嘶空而起,地上增加了三具尸体-
黑堡主人-目中现出了骇芒,其余包围的高手,个个目瞪口呆。
朱昶打了一个踉跄,晕眩之感更甚,一只手臂,开始麻木,他知道情况已临最严重关头,如不当机立断,势非抱恨九泉不可。
心念之间,一幌身欺到-黑堡主人-身前,厉喝道:-拔剑!-这一着,倒出乎人意料之外,-黑堡主人-不由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
又有三名剑手,弹身扑出,片言不发,展剑猛袭朱昶身后。
朱昶连头都不回,反手出剑。
金刃交击声夹惨号闷哼以俱起,三人飞头,两人断腕。
血腥的场面,令人头皮发炸。
朱昶眼前冒起阵阵金花,五内翻搅欲呕,这是毒发的现象,但他咬牙维持住挺立之势,连幌一下都没有。
他心里明白,已难挡-黑堡主人-一击,今天势非横尸此地不可-
黑堡主人-闪电般暴退三丈,大喝一声:-撤退!-只眨眼工夫,退的无影无踪。
朱昶大感意外,对方竟不战而退?
如果-黑堡主人-知道朱昶只是勉强站立,完全失去了交手之力的话,他决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这像是奇迹似的使朱昶从死亡边缘拣回一条命。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精神开始崩溃,身形连连踉跄,几乎栽了下去,他猜想,-黑堡主人-突然退走的原因,第一,为了怕堡中好手继续丧命,第二,他怕交手不敌的话,在属下眼前丢脸,所以下令撤退,这证明他心机极深,今天当是千虑一失。
如果对方仍在暗中监视,发现自己已不支情况的话……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冷颤。
当下强振精神,朝官道方向行去,走了十几步,尚未离开现场,眼前一片黑,晕眩得相当厉害,麻痹之感,已逐渐到全身。
他再也无法举步了,身形摇摇欲倒。
模糊中,似见一条人影扑到身前-
我完了!-心里这样暗叫了一声,手中剑不分皂白地射了出去,人也随着栽了下去,在倒地的刹那间,他似听到一声耳熟的惊呼,以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只见一灯如豆,自己躺在一张铺有皮革的床上。
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会来到这里?
自己没有死吗?
无数的问号,一齐涌上心头-
小兄弟,你醒了!-
朱昶一听声音,激动地唤了一声:-老哥哥!-他这才发现-天不偷石晓初-坐在脚边的床沿-
天不偷-关切地道:-小兄弟,你觉得怎样?-朱昶想挣起身来,却是全身乏力,软绵绵地一丝劲都没有,试行运气,真气也提不起来,与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无异,不由苦苦一笑道:-老哥哥,我可能完了!——天不偷-大声道:-谁说的,你怎么能完……——可是我功力似已消散?——
那是老哥哥我点了你的穴道,阻止毒势攻心!——啊!——
到底怎么回事?-
朱昶把中了-花月门-剧毒以后与-黑堡-高手遭遇的事说了一遍,-天不偷-白眉深镇,道:-我知道你是中毒的征象,却不知你竟中了"断门之毒"……——老哥哥,这是什么地方?——
鸡毛小店!我选这小旅店是为了不惹眼!——老哥哥怎会碰巧救了小兄弟我?——
哈哈,巧得不能再巧了,我是在归州闲逛无意中碰见昔年故友少林长老"广明",倒卧道旁,追问之下,才知道他是中了"十八天魔"之中的排行第七"五毒魔"的"五毒掌",毒发将死,我安顿了他,到"通天教"所属的"归州分坛"盗取解药……——五毒魔是归州分坛主?——
不错!——
后来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到一粒"化毒丹",赶了回去,"广明"业已魂归极乐,老哥哥我顺道东上,却碰上你摇摇欲倒,我才走近,你出手便是一剑……——老哥哥恕罪,我以为是敌人去而复返……——小意思,恕什么罪,我察你脉象,不是受伤,乃是中毒,于是本来打算救"广明长老"的那粒"化毒丹",派上了用场……——啊!老哥哥,实在是太巧了!——
可是"化毒丹"能阻遏毒势于一时,解不了"断门之毒"呀?——兄弟我是准备到巫山与"红娘子"会合……——红娘子?——
是的!——
你怎么与那女魔打上了交道?——
我欠她许多人情!——
那女魔神秘莫测,据说是"血影门"后人,她到底生成什么样子?——不瞒老哥哥,兄弟虽与她一再打交道,却不知道她的庐山真面目!——唔!说你的吧?——
她准备带我到神女峰后,找"鬼手神人"求药解毒!——你说"鬼手神人"?——
是的,老哥哥认得他?——
天不偷-皱眉道:-恐怕难以如愿!——
为什么?——
那"鬼手神人"是出了名的怪物,个性之古怪执拗,世间难找第二人,他住的地方叫"莫入谷"……——莫入谷?——
嗯,这是老怪物自己取的绝妙地名……——
为什么取这怪名字?——
那山谷是天生绝地,只有一条通道可以出入,老怪物在谷内布满了奇门怪阵,外加毒花毒草,如非得他允许,神仙也休想进去,是名为莫入——但我舍此别无生路?——
好了,老偷儿随你走一遭——
又要烦老哥哥……——
你再这么说我可要走了?——
是!是!小兄弟我只放在心里!——
放在心里也不许!-
朱昶不由失笑,又应了声:-是!——
天不偷-想了一想,道:-你不能走路?——呃……看样子是不行!——
要找你的算帐的人也不少?——
这是意料中事——
如若老哥哥我明目张胆带你上路,问题可就大了……-朱昶苦苦一笑道:-的确是如此!——
天不偷-偏头想了一会,一拍大腿道:-有了,咱们哥俩要饭吧!-朱昶一愕道:-要饭?——
嗯!我去找两副乞丐行头,我这有现成的面具,你我改扮起来,便可掩人耳目,决不致失风……——既有面具,何必定要扮乞丐呢?——
小兄弟,你的腿可十分惹眼,如扮乞儿,手持打狗棍,便可掩饰过去了!——哦!——
我们连夜上路,白天你自己慢慢走,晚上哥哥负你而行——老哥哥这大年纪……——
事出非常,别说客套话了!-
朱昶内心的感激,委实难以形容,岂非巧遇-天不偷-,后果难以想像了。
※※※
一老一少,扮成乞丐,一路平安无事的到达巫山。距与-红娘子-分手的日期,算来已是第七日,朱昶虽每日服下一粒-辟毒丹-,但已呈不支之势,不时陷入昏迷,本身业已失去行动的能力,全赖-天不偷-的背负而行。
巫山虽达,但距神女峰还有一段艰辛的路程,以他俩现在的形象,-红娘子-无法辨认,非错过不可-
天不偷-心思慎密,想到了这一点,在入山之后,立即恢复原来装束,好不容易到了-神女峰-下,-天不偷-把朱昶放置在一个稳密处所,然后自己用了些干粮,朱昶已入昏迷状态,不言不语,不饮不食。
一等半天,不见-红娘子-现身,-天不偷-焦急万分,时间已不容再耽延,否则必误了朱昶性命,而更令人担忧的是如何进入-莫入谷-?如何能使-鬼手神人-应允施医?
眼看金乌西坠,瞑气四合,狼嗥猿啼,-莫入谷-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的了-
天不偷-无奈,只好寻了个穴洞过夜,决定不管-红娘子-,明天一早带朱昶去闯-莫入谷。
深山奇寒,老偷儿无所谓,朱昶可吃不消-
天不偷-寻思了片刻,决定生个火取暖,一方面也可吓阻虫兽,于是,他出洞去寻找柴草,偏偏拣的这方全是秃岩,只有些杂草苔藓,要拣柴火,必须要下到十丈之外的林间。
但又不放心留下不省人事的朱昶在洞中,想来想去,火是非生不可,自己还是快去快回,留神注意动静便了。
于是,老偷儿迅快地下到林间,胡乱抓了些枯枝木柴匆匆回头。
到了洞内一看,不由亡魂火冒,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