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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大雪忽至,往来行人或是驻足赏雪,或是疾步匆匆,一静一动,一一忙,形成截然不同的鲜明对比。
恰似人的悲喜,你哭我笑,从不相通。
飘雪中相拥的两人,一个是芝兰玉树,一个仙苑琼花,与这雪景相得益彰,不仅打人眼,还招人嫉。
“大街之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真是世风日下啊!”
纵是卫今根儿等人自成墙,想隔绝那些各异的目光也无济于事。有人脸上摆出嫌弃没眼看的表情,实则目光满是艳羡与神往。
如花美眷在怀,还能旁若无人地亲密相的拥,当真对得起这突如其来的风雪,恨不能让人作诗三两首,以咏叹这人美景美。
林重影自是听到方才的闲言碎语,身体刚一动,便听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别动。”
“万一你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这人来人往的,谢玄的长相气度又极有辨识性,难免不会被人认出来。
“认出来又如何?我一没违背律法,二没伤天害理,他们能耐我何?”
“他们可以弹劾你。
谢玄大掌扣着她的脑袋,轻嗅着她的发香,“为人臣子,一为君王分忧,二为百姓谋福。同僚之间可相互监督,也可相互探讨,以人为镜正己身,或是以身为镜,光照他人。若是连同僚私下有未婚妻亲近一事都要弹劾,要么是其心污秽,要么是
太过清闲,我正好也可以参他一本。”
她闷声发笑,暗道谁说这人清心雅正的,分明也是个腹黑之人。
谢玄听着她的笑声,眼底泛起笑意的同时,又幽深了许多。扣着她大学的手忍不住动了动,似是轻轻揉了一把,又像是细细地摩挲。
他们卿卿我我的,倒是苦了卫今和根儿等人。
卫今挑了挑眉,颇有几分无奈。心下腹诽连连,暗道这天寒地冻又人来人往的,郎君这是什么爱好,居然一直抱着人家姑娘不放。
若真想亲密接触,上马车啊。马车里暖和还背着人,不光可以抱抱,还以做些其它的亲密举动。或是去谢家,或是去林家,也总好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指点点。
又过了半刻钟,抱在一起的两人还没有分开的意思。他眼角的余光瞟到,心下“啧啧”不已,直呼没眼看。
“郎君,这雪越发的大了。”
谢玄的大学几乎扣住林重影的脑袋,所以那些雪大部分都落在他手背上。然而林重影的发间,依然可见白花。
这雪确实大了些。
他轻柔地弹去少女发间的雪,慢慢地将人松开。
少女笑靥如花,眉宇间尽是岁月静好的云展云舒,如水的目光仰望着他,盈动着春花秋月般的美妙与平静。
“影儿,你是不是也有些许的心悦于我?”
当他问出这话的同时,仿佛有一片雪花落在林重影的心间,激得她心尖儿一颤,紧接着又是一缩。
两人四目相凝,彼此眼神中的情绪一览无遗。
她觉得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心动就是心动,不知何时起,无关风与雪。
“是。”
听到这个是字,谢玄重又将她揽入怀中。
卫今见之,无奈扶额。
自家郎君这真是一点也不知收敛,简直是没完没了。
日落之前,朝安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高门都收到来自福王府的喜帖,邀人明日过府观认亲之礼。
天将将黑时,宫中尚衣局的女官到了林家,送来郡主品阶的正服。亲王府的郡主按品阶来论是正二品,着深紫色正服,织金绣风极其华贵。
第二天还没天亮,林重影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
大顾氏亲自上手,分发梳髻全不假手于人。发髻梳好看装点首饰,金步摇皆有规制,三尾之下坠有金珠,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她端详着琉璃镜中的少女,不无骄傲地道:“真好看。”
林重影也在看自己,满头的珠光宝气中,出众的五官却未被艳压半分,宛如金光照芙蓉,天光云影共徘徊。
确实好看。
这一身足够尊贵,也足够惊艳。
“母亲怎么觉着,你原本应该是这样。”大顾氏又感慨。
原本就应该这样么?
林重影半垂着眸,遮住自己眼底的黯然。
认亲的仪式在福王府举行,萧高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极得圣宠,但凡是收到帖子的宾客,无一不是盛装出席。
观礼的宾客中,有谢老太太和谢家一行人,还有陇阳郡主及昌平侯府桓国公府等人,就连宫里的皇子皇女们,也是悉数到场。
当然,除了被禁足的大皇子。
谢玄着的不是官服,颜色却是官服相近。深紫色的暗纹锦袍,与林重影的正服瞧着像是情侣装。
情侣装三个字一浮上脑海,林重影就觉得自己可笑得很。
这放眼望去,穿深紫色的可不止他们俩。
隔着人群相望,一眼如同万年。哪怕没说一个字,哪怕仅是一瞥,那无形之中涌动的情意毫不掩饰。
有心之人窥见,或是会心一笑,或是嫉恨丛生。会心一笑者如谢老夫人陇阳郡主等人,嫉恨丛生者是李蓁和张氏母女。
吉时一到,林重影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朝福王走去。
行礼敬茶后,认亲礼即成。
众目之下,她神色平静规矩端庄,不骄不躁令人惊讶。
魏氏不无感慨庆幸。感慨她的命好,感慨她的幸运。同时又庆幸自己当初有些事及时收手,为今日相见留有余地。
而张氏的表情就勉强许多,身边的李蓁亦是如此。
母女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外室女怎么能入谢玄的眼,又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福王的义女,还被陛下亲封为郡主,且还有食邑。
“福王殿下这些年不娶妻生子,太后娘娘没少操心。如今好了,福王殿下认了义女,想必太后娘娘也放心了。”
荣太后不见萧高和林重影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张氏故意这么说,明显就是想挑起话端,让所有人都知道荣太后不喜林重影。
林重影正在答谢来宾,好巧不巧听到这话,也或许张氏就是有意让她听到。
她目光一沉,淡淡地看过去。
张氏不敢往她这边看,装作听别人怎么说话的样子。
谢舜宁不知何时过来,压着声道:“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没有必要和她动气。有些人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眼高于顶认不清形势,我来给她提个醒。”
“三表姐......”
“你等着。”谢舜宁说完,给自己的丫环锦心递了一个眼色。
锦心得了暗示,往男宾那里走去。
林重影猜到她找的那位金冠玉带的华服公子,应是桓国公府的世子李新。李新长相气度都属上乘,一看就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世家子。
她不知和李新说了什么,李新的神色间有些许的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有人惊呼一声,那人指着李新的脸,像是受到极大的惊讶。
张氏听到动静,心道不好,哪里还顾得上打击别人,立马拨开人群去找自己的儿子。等看到李新的脸上布满蛛丝般的红丝时,面色顿时大变。
“新儿,新儿!“
李新知道自己犯了病,忙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这一变故发生突然,宾客们难免骚动起来。
林重影下意识去看谢舜宁,谢舜宁的眼神无比的古怪,似笑非笑似悲似喜,又似疯似癫,复杂之中隐有苍凉之色。
“宁儿,宁儿!”张氏呼喊着。
谢舜宁在无数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过去,不顾矜持地握住李新的手,“李大哥,别怕,我在这里。”
说来也是奇,很快李新脸上的红丝慢慢褪去,直到恢复如常的模样。
众人见之,无不表示惊讶。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这李世子的病是前世积下的孽,必须找个八字相合的破相之女才能化解。”
“看来谢家这位三姑娘就是李世子的命定之人,我听说这谢三姑娘之所以破相,是为了救李世子的妹妹。这得是多大的恩哪,以后李家还不得将她供起来。”
“要我说,便是供起来也是应当。”
林重影听着这些议论声,有些明白谢舜宁所做的一切,但却不太理解。
外面传李世子这病不是病,也不是毒,她大胆一猜应该是下蛊之类的手段。先前她隐约在锦心身上闻到一缕极淡的异香,或者是李世子脸上生红丝的诱因。
而谢舜宁一靠近,李世子的红丝就能消褪,说明谢舜宁身上有解药,也或者说其本身就是解药。
从谢舜宁的所作所为来看,对李世子肯定不是爱,对李家人也没有情,那为什么还要谋划这一切?
李新这一发病,纵然好了,李家人也不好再继续留在王府。
李家人离开后,不少人都在谈论桓国公府的事。所有人都觉得幸好有谢舜宁,否则李家兄妹俩哪能有今日的安然无事。
谢舜宁低着头,似羞赧般地退到人群后。
根儿悄悄过来,和她说了一句话。
她抬头看去,对上不远处林重影的目光。
两人一前一后往园子走,到了避人处才停下来。
林重影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三表姐,谢谢你。”
谢舜宁听到这声三表姐,有些别扭起来,“你以后别叫我三表姐了,听着有些怪。”
林重影也不矫情,当下改口,“那我叫你宁儿吧。”
她和谢玄的亲事板上钉钉,等她嫁进谢家,谢舜宁就是她的小姑子。所以这声宁儿倒也恰当,便是日后也使得。
谢舜宁也觉得合适,对她微微一笑。
“我刚才也并不是全为了你,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
不管谢舜宁对李家人是什么心思,但今日之事确确实实是给她出了气。
林重影如是想着,又道:“想来如今这门亲事,你占了上风。
方才那些议论声,应该会传遍朝安城的大街小巷,到时候世人皆会知晓谢舜宁是李家的大恩人,凭着这份恩情,足可在李家立于不败之地。
谢舜宁直视着她的目光,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没错,除了我,谁也救不了李世子。这门亲事我要让他们李家是求着我嫁过去,而不是我们谢家看他们的脸色。”
她更加肯定谢舜宁对李世子没有情义,对李家人更是有着明显的恨意。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嫁过去?
“若无意外,我日后就是你的大嫂。既然是一家人,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在我看来,李家门第显赫不假,却不是什么好归宿。李夫人是面甜心苦之人,李姑娘更是表里不一,李世子瞧着也不像是什么良配。你若是嫁过去,婆媳关系也
好,姑嫂关系也好,夫妻关系也罢,恐怕都不会太如意。”
“我知道。”
谢舜宁想,这事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她嫁过一次,曾用生命为代价看清了那些人的嘴脸。
她这话让林重影更是不解,已经有过一次,为什么好不容易重活一回,不应该远离前世的烂人吗?为何还要跳进同样的火坑?
“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嫁过去?“
谢舜宁笑了。
这笑诡异至极,又有几分决绝。
“前些日子外面都在传晋西伯府的事,有人说女怕嫁错郎,但郎也怕娶错妻。若是恨一个人,想毁了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家族,一个女子足矣。”
林重影明白了。
赵氏的事给了她启发,她想效仿赵氏以一己之力去报复李家。那么在她的上辈子,李家人对她的伤害应该极大。
“为了报复别人,赔上自己一辈子,值吗?”
谢舜宁的心口泛起密密的疼,眼前仿佛出现一张雪团子似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唤着她娘。
“娘,您看看若儿......”
“若儿最喜欢娘了。”
“娘,您不要离开若儿。”
她的若儿!
这一世她要讨回所有的公道,哪怕是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她也想将上辈子曾经害过她的人死死踩在自己的脚下。
更重要的是,她还想要她的若儿。
半晌,她喃喃回道:“我不知道值不值,但我知道我必须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