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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玉琼派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现在太御真人将他关起来的地方隐蔽中透着诡异,甚至还隐隐有一股魔气,连原主的记忆中都从来没有一点印象。
这肯定不是专门准备着关他的,或许太御真人的一切秘密都藏在这里。
乔广澜站在房间中间,不急着出去,而是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一步步走向房间的西南角。
他的步子迈的很慢,但是十分坚定。
太御真人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对方在进出这个房间的时候,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虽然他已经掩饰的很好,还是没有防住乔广澜发现,太御真人似乎是在专门踏着某几个位置行走的。
所以他特意按兵不动,等着太御真人第二次前来看自己,运用过人的记忆力,硬生生记住了他的落脚之处。
他闭着眼睛回想当时情景,太御真人的每一个步子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又被步步踏出,随着最后一步迈出来,乔广澜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失重,他已经转瞬之间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哈。”乔广澜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个太御真人的功夫还不错,不过要跟我拼智商,他还是差着远啦。”
?鸣:“……此地凶险,休要得意忘形。”
乔广澜道:“我也不想这么不谦虚啊,可是谁叫你不中用。”
?鸣:“……”
为什么连这个也会扯到我身上?
乔广澜道:“过去我凭借自己的机智勇敢成功做成什么事情之后,都会有人识趣地围在旁边吹捧,什么‘乔大师不愧是大师’、‘看不出来乔大师年纪轻轻,竟然就如此有勇有谋’、‘师兄,我好崇拜你’……那时候我就不会得意忘形,我只会宠辱不惊,做出世外高人的模样就可以了。”
他演戏不行,学人说话的口气倒是惟妙惟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掐着嗓子夸自己,?鸣感觉简直都要吐了,终于明白这小子的狗脾气都是被什么人给惯出来的。
乔广澜才又说:“你看看人家,多么会说话,多会讨人喜欢,你看看你,木头疙瘩一个,害我只能自夸。”
?鸣终于憋出来一句可以反击的话:“觉得我不讨人喜欢,你也没多么讨人喜欢。你很讨厌。”
乔广澜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五行八卦阵,这种阵法是他学奇门遁甲时的入门基本功,乔广澜看都不用看,双手负在身后,脚下闲庭信步,身形辗转之间,人已经穿梭而过。
他甚至没有停止跟?鸣的斗嘴:“有本事的人需要讨人喜欢吗?有本事的人就应该拼命讨人嫌,这才能体会到‘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这种人生中至高无上的快乐。”
“……”他的口才太好,?鸣感到一阵窒息,而这个时候,乔广澜的脚步却倏忽停住了,他面前有一摊深红的血迹。
他蹲下去看,发现这血应该已经干了很久了,颜色还有些发黑,但这并不是全部。
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点点滴滴,留下了很多血迹,除此之外,墙壁上有剑痕,地上抛掷着几样散乱的兵刃,好像在这里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不,看这些剑痕与血迹新旧不一,或许厮杀还并不是一场……这好像是一处专门用来屠杀的地盘。
大概是时间太久,又经过了什么处理,此地的空气中没有什么异味,然而人的第六感中,却隐隐感到一股混杂着阴冷、陈腐与刻毒的气息,一点点渗透肌肤,侵蚀骨髓。
乔广澜蹲在暗处,用手指在地面上捻起一点已经干成了粉末的凝固血液,忽然想起了那个法国流传甚广的,叫做《蓝胡子》的故事。里面的那位小女儿趁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打开了一个神秘的房间,发现了里面悬挂着可怕的尸体,每一具本都曾经和她一样是那个家中的主母,而现在,她们的死亡也代表了她自己未来的命运。
那么,现在的这些东西,又是……
正想的入神,身后传来一点响动,乔广澜迅疾抬手按上剑柄,倏地转身,猛然见到一只白骨枯手摸索着,一点点向自己的方向抓过来。
他不躲不闪,沉稳以对,想看看这东西到底要干什么。
白骨手很丑,但是也很温柔,一点点艰难万分地摸索过来,竟然只是拽住了乔广澜的裤脚,轻轻蹭了两下,又向下扯动。
乔广澜向来跟鬼怪尸丧打交道,并不嫌弃,只是觉得有点纳闷,又有点新奇,顺势蹲了下来:“你是想告诉我点什么东西吗?”
忽然间,他手里一直扣着的佩剑一颤,剑柄处镶嵌的玉石忽然亮起,与此同时,白骨手好想得到了什么力量一样,倏地飞起来,向着乔广澜直扑过来。
乔广澜五指一收,条件反射一样想要招架,可是又在即将出手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犹豫了,就是这一迟疑,那只白骨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动作慈和温柔,就像长辈在安抚自己的孩子。
乔广澜全身一震,脱口道:“师尊!”
那只手落到地上,转眼间化作飞灰。
?鸣道:“什么?这人是你师父!不可能!”
乔广澜心绪澎湃,不能自控,用手扶着额头缓了半天,这才哑声道:“不是。是原来这个人的师尊,玉琼派上一任的掌教。我被原主的心绪影响了。”
?鸣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但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还死的尸骨无存。”
乔广澜道:“印象中这位掌教性情温和慈爱,对下面的弟子也很好。他正式收的徒弟一共有四个人,大弟子是太御真人,关门弟子是我,中间两个早死了,他们死后不久,师尊去世,太御接任,这一代弟子中只剩我们两个人……”
他越说越觉得心中存疑:“我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们的死因,真是大意了。”
?鸣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寻常,倒也怪不得你。可是如果依你所言的那样,太御又有什么理由保存当年的现场呢?”
乔广澜道:“大概因为他是变态,变态做一些蠢事总是可以理解的。让我试一试能不能感受到过去这里发生了什么。?鸣,原主的情绪波动对我影响很大,你在旁边看着点,一旦我失去理智,你就立刻出手打断。”
?鸣:“嗯。”
乔广澜将手指往旁边的剑刃上一划,新鲜的血液流出来,滴到了地上陈年的血迹里,乔广澜轻喝道:“点灵犀,开天眼,神思共通!”
他手捏相应的法诀,眼前一下子出现了很多影影绰绰的影像,只是混乱不堪,重重叠叠,好像被一股血雾给笼罩住了,根本不能辨认。
?鸣在一边看着,忽然见到乔广澜左眼中留出一行血泪,划过他白玉般的脸,颜色分明,一时又是诡异,又是凄艳。
他眉头一皱,连忙就要出手打断,手腕忽然让人在半空中握住了,乔广澜道:“停!我看见了!”
?鸣道:“你看见了什么?”
血泪顺着下巴滴落进了地下的尘土,乔广澜沉声道:“太御将另两位师兄引到这里来,一一杀害,后此地被师尊无意中发现,太御进来时,师尊正在查看师兄尸骨,被他偷袭而死,死后怨念不散,太御几次想要把这个地方的凶杀痕迹清理掉,第二天都会在执念的影响下恢复原样……我去,我知道了!”
?鸣:“什么?”
乔广澜道:“临楼那个倒霉催的之所以遇害,应该还是这件事后续引爆的结果,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这个世界的魔族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种族,人在将死未死之时有着强烈的执念不愿意离开人世的话,这个时候如果能有尊贵的先天魔族愿意赋予他们血脉,这些人就有可能会成为魔族。”
?鸣生性老实单纯,思考问题一根筋,乔广澜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不像路珩那样闻弦歌而知雅意,但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你的意思是,你师尊和师兄因为活下去的执念太强烈,又恰好遇上了冥照魔尊,所以成为了魔族。太御生怕遭到报复,为了将他们一举铲除,索性直接从源头魔尊下手。”
乔广澜站起身来,手扶剑柄:“但如果他们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太御真人算账呢?而太御他又为什么要加害两名师兄?刚才的话都是猜测,眼见为实,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
?鸣:“所以你要……”
后面的“怎么办”三个字还没出口,两个人突然同时感到一阵剧烈的晃动,乔广澜连忙将剑往地上一戳,暂时稳定住身体,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上去看看。”
?鸣道:“被太御发现你跑出来了……”
乔广澜道:“那我就抽他!”
?鸣:“……”
这个逻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他哼道:“这个世界名为修真,已经接触天道,你终究不是此间人,能打得过太御?”
乔广澜懒洋洋地说:“我说了,我智商比他高。”
他把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也没必要在这里虚与委蛇,他想了想,把自己的佩剑扔到地上,捡起了上一代掌教的剑插/入剑鞘,转身出了这个诡异的密室。
乔广澜本来已经做了冒险一搏的打算,但幸运的是太御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这一切,因为他现在已经无暇他顾了死而复生的冥照魔尊带着魔族大军压境而来,整个包围了玉琼山。
魔尊数百年来如一日的韬光养晦,连带着整个魔族都非常低调,连玉琼派年轻一辈的许多人甚至都从来没有见过魔族出手,就听说魔尊被灭了,直至今日方才算见识到他们的真正实力。
站在最高峰上的琼极殿中放眼向下望去,整座山都被密密麻麻的魔族族人包围了,山上的人就算插翅也难飞。玉琼山原本每翻过一座山峰都有人把守,但此时,竟也有几百名魔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殿前,把玉琼派众多前来议事的弟子都堵在了里面,切断了各个山峰之间的联系。
太御真人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心里倒不是非常担忧,玉琼派百代大派,世间翘楚,虽然被这样堵着,但是也不见得就会输,他这个态度,多半还是心恨魔族来的不是时候,惦记着乔广澜那边。
更何况这个冥照魔尊居然在那样的连环击杀下都没有死,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躲到了什么地方养伤,居然神出鬼没的又冒了出来,也实在是个人物了,不可小觑。
或者是冒充的?
他打量着带头的男子,那人穿了件金丝勾边的玄色华服,上面绣着的苍鹰图案在风中飞扬,似乎随时都要一飞冲天。他身影修长,风姿优雅,斜倚在一张六人抬的轿辇上,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尊贵之气,只是身周依旧雾气缭绕,看不清容貌。
但最让太御真人在意的是,这人仅仅是懒洋洋地倚在那里,身上就已经散发出强悍无匹的威压,在他的身边,苍松翠柏尽皆俯首,如此气度,世间再无第二人可想。
太御真人淡淡道:“不知魔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倒显得我派失礼了。”
临楼眼皮都不抬,声音从雾气中淡淡传来:“不错,确实很失礼。但对于卑鄙无耻之人,失礼一事也只算是细枝末节,何必在意。”
太御:“……”
喻昊就站在旁边,眼看自己师尊受辱,被噎的哑口无言,长剑顿时出鞘,呵斥道:“邪魔外道,休得口出狂言!”
临楼扫了他一眼,当初他被乔广澜捡回来的时候见过喻昊几次,知道他跟乔广澜关系不错,也就对这个孩子另眼相看,被他骂了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你很可爱。”
喻昊:“……”
为啥师尊客客气气,他拿话噎人,自己出言呵斥,却被他夸奖可爱?这魔尊其实是疯的吧?
他沐浴在旁边师兄弟诡异的目光中,同样一脸懵逼,又听那个脑子不好的疯魔尊问道:“你师叔呢?我来找他。”
喻昊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尊,见对方脸色难看,沉默不语,这才代为回答:“小师叔身体不适,闭关调养,已经说了五十年之内不见任何外客,阁下若是来找他的,那还是请回吧。”
临楼道:“身体不适?如何不适?”
萦绕聚合的雾气遮挡了他的神情,但声音中还是不期然泄露了一丝难以自控的担忧。
太御真人把话接了过去:“如何不适,也同外人无关。魔尊今天气势汹汹而来,难道都不顾你当年亲自牵线达成的三界协定了吗?”
临楼忧心如焚,不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闻言冷笑,直截了当地说:“本尊今天来,因私不因公,我只为带走我的人,和三界协定无关。”
喻昊想起他刚才的话,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敢相信,问道:“谁?”
临楼淡淡道:“乔广澜。”
殿前顿时一片哗然,在这种时候,临楼倒还惦记着乔广澜的名声,如果跟自己扯在一起只怕不好,于是又补充了几句,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本尊日前偶然得见贵派乔阁主一面,惊鸿一瞥,已乱心曲。他不识我,我却非他不可,交人吧。”
喻昊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这、这……你、你简直……”
欺人太甚!
如果说刚才太御真人只是脸色阴沉,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却是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狰狞之色,他两颊旁边的咬肌抽搐了几下,手中的佩剑已经出鞘,阴鸷道:“做梦。”
也就是这么两个字,临楼已经看出了他对乔广澜的感情绝对不寻常虽然之前他就已经怀疑过这一点,但是当面发现后,还是感到了一阵怒不可遏。
临楼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轿辇上,慵懒倚坐的颀长身影突然不见踪影,太御真人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人,当胸一掌向他击出,竟然出手就是杀招!
临楼的身形如同鬼魅,这一掌又快又狠,但太御真人也不是寻常之辈,仓促之下举剑在胸前一横,急速后退,结果没想到对方的掌力如同惊涛,一浪接着一浪,他这样一退也没能完全躲开,情急之下就地打了个滚,才重新站了起来。
临楼没有乘胜追击,负手站在原地,太御真人的佩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抢在了手里,高下立判。
临楼淡淡地道:“不交人,今天魔族血洗玉琼派!”
随着这句话带着森然杀意出口,玉琼派代代传承的掌教之剑已断。
一时间,山下峰顶一片寂静,全都被魔尊这一掌之威震慑,连话都说不出来。
喻昊看这不是办法,索性豁出去了,冒死将自己的剑扔了出去:“师尊接剑!”
让他意外的是,刚刚还要血洗玉琼派的魔尊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阻止,也没有攻击自己。反倒是重新得到兵器的太御真人突然哈哈一笑,喝道:“既然这么想见他,就跟我来吧!”
一句话过后,他转身就走,临楼毫不犹豫,随后跟了上去。
一阵冷风过,轿上空无人,剑拔弩张的双方就要开打的时候突然发现,两边的领头人都没有了。
“……”
喻昊是太御真人座下大弟子,掌教不在,乔广澜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然是以他为尊,他琢磨了会,干咳一声,道:“贵族魔尊已经离开,诸位如果是想在这里等呢,还请进偏殿暂歇,如果想离开也悉听尊便。我是不愿意无缘无故造下杀孽。这位……”
他选了一个站在前面,看起来长相也比较靠谱的人道:“这位朋友,你意下如何?”
喻昊问的是冥照魔尊座下砀山君,也是一名先天魔族,出身高贵,向来是临楼嫡系,只不过平时驻守其他领地,所以当时凌见山起火他并没有赶上,眼下已经是地位最高的人了。
他之前被临楼叮嘱过,听见喻昊这样问,沉声道:“尊上去了哪里不要紧,但尊上此行是希望贵派交出乔阁主。少侠交人吧,见到人之前我等不会离开。”
喻昊恼怒道:“做梦!想见我小师叔,你们还不配,那就先过我这一关吧。”
砀山君手一扬,抽出来的是一把板斧,哈哈一笑道:“谈不拢就打,这种风格我喜欢,来吧!”
喻昊见他自己一个人上场,也就制止了其他打算帮忙的师兄弟,抽出长剑跟砀山君打在一起,两个人你来我往,一个是掌教的高徒,一个是魔尊的爱将,一时间难解难分,打的倒是很精彩。
喻端悄悄跟旁边的另一名弟子道:“咱们都在这里傻站着也不是办法,那个魔尊厉害的像鬼一样,师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样,我在这里给师兄帮忙,你先下山看看另外的几名长老怎么样了,请他们上来帮忙……”
那名弟子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想走,结果还没跑出去,一柄长刀破空而来,刷一声插到他的面前。
魔族那边一个女子的声音笑道:“这位英俊的少侠要去哪里?哪有客人没走,主人先离开的道理?”
喻端皱眉拔剑,那把刀猛然爆出一股灵流,把旁边的人逼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