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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声音破碎,嗓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语气却平平,透着一种死寂的绝望,但的确是他刚才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刚刚回了那座佛像,他的身体被什么别的人控制了吗?那乔广澜怎么……
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旁边走过来一个同样打扮古怪的年轻男子,淡淡对他说:“路少掌门,多谢你前来探望,不过现在我师弟危在旦夕,我们实在没有心情接待你,少掌门心意到了,就请回吧。”
君?闲睦锞??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师弟危在旦夕”……这个人指的是乔广澜?!
在这个时候,“自己”又说话了:“单璋大哥,我听说在瑜岚山顶有一个八冥塔,把人放在里面能够暂时稳住聚集的魂魄。八冥塔的钥匙由意形门看管,为什么不暂时把他放到那里去?”
虽然只听了这短短两句对话,但以君?系拇厦鳎?丫?械忝靼紫衷诘那榭觥??媲罢飧龅ヨ昂颓枪憷绞鞘裁匆庑蚊爬锏氖π值埽缴淼恼飧觥奥飞僬泼拧痹蚴峭馊?而且看单璋那个不太好看的脸色和充满防备的口气,他们平时的关系应该处的不是特别好。
但君?夏芄恢苯拥馗惺艿剑?飧鋈耸钦娴暮茏偶?很痛心,他的心口处一直在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可是大概是疼过了劲,反而发泄不出来,只留下近乎麻木的平静。
单璋大概是也听出了他后面那句话里的诚恳,微微一顿,也调整了口气,叹息一声说:“这一点我们怎么会没想呢?可是你看他现在之所以还剩一口气,就是因为这张安魂木做的床。如果要把小乔从这里带到瑜岚山还好说,但到了山边就不能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只能让人背着他爬上去,山高路陡,常年刮着罡风,背着一个人靠双腿走上去,少说需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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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璋说到这里,自己闭了闭眼,沉声道:“我们法力有限,也不敢冒这个险。自己辛苦点没什么,可是这关系着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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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死”字一出口,他的胸中突然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痛苦,内心的情绪在这一刻竟然和这具身体有了重叠,他的思绪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仿佛已经变成了那个叫路珩的人。
他不由分说地把乔广澜从床上拉起来背在背上,直接向着门外走去。
单璋震惊地说:“你要干什么?路珩,你把师弟给我放下,你疯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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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单璋说的话,带着乔广澜到了瑜岚山底下,又背着他走上了长长的台阶。
单璋不是在危言耸听,瑜岚山是风水界的第一名山,气候古怪异常。路珩一步迈上去,迎面而来的罡风刮骨如刀,阴冷的气息几乎一下子穿透衣物和血肉,五脏六腑仿佛针扎一样的疼痛,但他牢牢地站稳了身子,迎着风道:“乔广澜,癸卯年十月初九辰时生人,父母俱丧,少孤贫,有奇才,遇意形门第一百七十八代门主,拜之为师……”
每一个字,他之前都一无所知,可是在说出口的时候,又好像这些东西从来就流转心间,从未忘却,而与之相配的一帧帧记忆,也就那样出现在眼前。
乔广澜的头靠在肩膀上,脸颊挨着他的脸颊,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这是路珩盼望过无数次的场景,但此时,乔广澜的肌肤却是冷冰冰的,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一阵罡风直呛进他的嗓子里,好像要把喉咙生生剐出血来,路珩呛了一下,半点不敢停顿地接上:“尝遇腊月惊雷,查之有异妖作祟,斩……廿载功德无数,至忽遇天雷……”
从乔广澜出事以来,他的灵魂好像也跟着飞走了,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他表现在人前的还是一贯的温文尔雅,心里似乎也不是不难受,只是这难受好像总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没有半分安全感。
直到现在,随着自己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话,路珩逐渐想到了房间里从他手中抢过来的照片,床头上刚刚写满半本的笔记,上次打赌输掉的外套,以及那件不知道买了多久,却始终也没敢送出去的礼物……
这样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出事了,怎么就告诉他醒不过来了呢?
要是醒不过来了怎么办呢?要是再也找不到他了怎么办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雨水一滴滴打在生满青苔的石阶上,打在脸上,打在睫毛上,又顺着眼角留下来。
路珩用外衣盖住乔广澜,努力压抑住自己胸腔间的哽咽,把他背稳,咬着牙继续道:“乔广澜……癸卯年十月初九辰时生人,父母俱丧……少、少孤贫,有奇才……”
他们的身后跟着很多人,意形门和长流派的人都来了,那些人用震撼的眼神看着路珩艰难行走的背影,却没有办法上去帮助他。
一直蔓延到云层之间的台阶显得那样的长,而行走在山间,为了一条性命而挣扎的人们,又显得那么渺小。
……
佛像虽然被砍,困在花园里的人却依然没能顺利出去,彭?趴纯磁滔プ?诘厣希?路鹑攵u木?希?滩蛔∥实溃骸扒恰??歉觯?菹略趺囱?耍吭勖且?僮鍪裁床拍芾肟?飧龌ㄔ埃俊?br>
乔广澜根本没听他的话,心不在焉地随口答应了一声,打量四周,忽然问道:“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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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轻柔地甜笑从上方传过来:“出家人吃什么?”
这声音回荡在半空中,飘飘忽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之气,恐怕如果置之不理,会有很大的危险。
出家人吃什么?这是什么鬼问题!
一个宫女惊呼起来:“太后,您……”
乔广澜侧头一看,发现太后脸色发青,伸出一只手,指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的声音发抖:“淑妃,那、那是淑妃的声音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笑了。
这笑来的太过突然而诡异,吓得旁边的几名宫女都下意识地远离了她,太后却转过头来,再次妩媚一笑,柔声道:“在问你们呢,怎么没人答话?出家人吃什么?”
她的眼波流转,随手一指:“你来说吧。”
安王世子一看,她的手正好指的是自己的方向,吓得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
乔广澜道:“别你了,不是你,人家问的是出家人,快答话吧。”
安王世子哭丧着脸说:“答什么啊!错了怎么办?”
乔广澜道:“错了就错了,你随便回答一下试试,我保证你没事不就行了。”
安王世子一咬牙:“好吧,小命交给你了,乔贵……那个乔少侠,你可千万别坑我。”
他冲着太后道:“出家人……当然是吃素。”
太后那张娇艳的脸顿时扭曲起来,瞬间暴怒,呵斥道:“答错了,你得死!”
她的长发瞬间暴涨,像一条条黑色的藤蔓,冲着安王世子直刺过来,眼看就要把他穿成筛子。
安王世子本身也是会功夫的,惊骇之下就地一滚,可是那些长发如影随形,瞬间又长长了好几丈,重新卷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果然温柔刀,蚀骨艳,美人的话都是不能信的,女美人不行,男美人也是一样……
但是做完了很长一句话的内心独白之后,他发现自己没死,也没有变成筛子,他好好地趴在地上,做筛糠状。
……咦?
他一转头,就看见刚才死去的那几个人纷纷从地下蹦了起来,挡在自己面前,把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正在跟长头发搏斗,仔细看,每个人脑门上都贴着一张黄符。
安王世子从地上爬起来,惊讶地看着乔广澜:“你居然……”
居然可以指使的动死人?!
乔广澜似模似样地感叹道:“咱们大齐的勇士就是不一般,活着的时候赤胆忠心,即使死了都要为主人贡献最后一份力量,感动啊。”
安王世子:“……”
乔广澜其实没有用什么神奇的法术,这些人在死的时候魂魄就已经被带走了,留下的只不过是没用的躯壳而已,他只是像古时候湘西的赶尸人一样,利用符咒驱使他们行动而已。
在他们搏斗的时候,乔广澜微微眯起眼睛,敏锐地发现,在太后繁复华丽的发髻上,似乎多出了一支白玉簪……
不是他过于关注,而是太后虽然已经算是寡妇,但在打扮上没有一点低调的意思,从头到脚鎏金点翠,艳丽无比,这种比较素雅的东西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所以实在是太明显了。
然后,他看见白玉簪上似乎突然升起了一点微弱的火光。
乔广澜一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更加仔细地观察,却见到那些头发忽然暴起,倏地飞扬横扫,硬是把刚才那几句尸体直接包裹进来,再一甩的时候,尸体已经化为森森白骨,散乱地落在地上。
太后放声大笑。
旁边的几个人以为这就是输了,脸色一变,惊呼出声,乔广澜吹了声口哨,拍巴掌道:“厉害厉害。”
随着他击掌,地上的白骨纷纷立起来,重新组合成了人形,再次向太后冲过去,乔广澜则趁机闪到她的背后,伸手就去拔太后头上的那枚白玉簪。
安王世子惊叫道:“小心!”
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刚才的白骨再一次被碾成了粉末,太后将头一甩,黑发直接向她身后的乔广澜抽过去。
乔广澜双手负在背后,轻而易举地避过了铺天盖地的长发,在其中左右穿插如同闲庭信步。
他轻笑吟诵道:“云暗青丝玉莹冠,笑声百媚入眉端。春深芍药和烟拆,秋晓芙蓉破露看。星眼俊,月眉弯……哎跑什么,我还没念完呢!”
眼看被淑妃怨念化成的般若操纵着太后的身体转身要跑,乔广澜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两个人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头发遽然发动攻击,乔广澜松手,反身抽刀,扭腰回身刷刷刷三刀削下去,长发从中间被削断,剩下的软软垂了下去,再也没有了杀伤力。
他扔下刀,伸手一接,那支簪子好端端地落到了乔广澜的掌心中,被他顺手往怀里一揣,跟着直接把太后揪了过来。
乔广澜微笑着问:“出家人不吃素……吃什么?”
般若:“……”
安王世子:“……”
般若恨恨不语。
乔广澜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让你说你就说很没面子吧,没关系,你这样的美人,我也不忍心为难你。”
他笑着摸了摸对方剩下的那点头发,微笑着说:“可惜你的脸虽然长得不错,头发却能够一下子把人给卷死,这说明它太不顺滑了。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
乔广澜忽然用力一拽:“因为你没用飘柔洗发露啊。”
惨叫过后,太后变成了秃瓢。
般若对这种疼痛感同身受,恨不得立刻从太后的身体里脱出来,但是被乔广澜牢牢攥着,她一点机会都没有,只好含着眼泪道:“出家人吃肉!”
美人星眸含泪,楚楚可怜,这原本是个很动人的场面如果她不是个秃头的话。
乔广澜松开她:“般若本来就是天地间留存的怨念,报完了仇就不应该存在于世间,你是太后害死的,我不会阻止你讨回公道,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胡乱杀人,我可不会认为这是撒娇哦……”
他的话还说完,太后的身体就软倒在了地上,般若消失不见了它实在是一分钟都不想和乔广澜多待。
那个答案提醒了乔广澜,他扶起地上被君?吓??姆鹣瘢?11终舛?鞴?皇侵锌盏模?桓鲂??谱鞯男拮庸龀隼矗?3龀撩频南焐??br>
这东西坚硬无比,刚才连君?夏且坏抖济挥邪阉?郴担?枪憷酱蚩?亲樱?锩媛??际前咨?姆勰??br>
安王世子问:“这是什么?”
乔广澜把罐子埋在里地下,代表着入土为安:“骨灰。”
安王世子脊背一凉,与此同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出家人吃肉,正是说这尊佛像的肚子里面藏着血肉炼成的骨灰。
为什么这个花园里面会有这么邪恶的东西?
他不由打了个寒噤,细思恐极。
乔广澜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站起身来,看着门口道:“应该可以出去了。”
终于可以出去了吗?
这话一说,立刻有人迫不及待地冲向门口,发现竟然真的冲了出去,简直喜极而泣:“可以出去了!真的可以了!”
乔广澜道:“你们出去吧,你们皇上交给我。”
经过刚才的事,谁也不再质疑他加害皇上,毕竟如果乔广澜想害君?希?詹啪兔挥腥四艿驳米∷?恕?br>
乔广澜等人都走了,走到君?吓员叽盍讼滤?氖滞螅?醯盟?男奶?煤芸臁?br>
之前保护着地下佛像的应该是个幻阵,君?夏且坏杜?氯ィ?换谜蟛?希?萑肓俗约旱男哪a?br>
但有玉简当护身符,按理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像君?险庵秩耍??锤还螅??越景粒?词褂龅嚼?岩膊换嵛肪逋怂酰?炊?嵫≡窦崆康拿娑裕??遣挥w帽皇裁唇獠豢?闹茨詈托哪Ю?诺摹?br>
所以他为什么还没有醒?不应该啊……
乔广澜正想着,冷不防君?险隹?搜劬a?br>
他一怔。
君?厦渭?约罕涑闪四歉鼋凶雎风竦娜耍?陬阜缬氡┯曛校??匙徘枪憷揭徊讲较蛏献撸?槐咦咭槐吆白潘?拿?郑?阶詈笞卟欢?耍?货铀ぴ谑?咨希?趺从昧σ才啦黄鹄础?br>
于是他手足并用,背着乔广澜,用手扒住石头的缝隙,向上一点一点挪去,手掌上磨出的血被雨水一冲就散了。
神志开始模糊,只记得自己要往上爬,要喊那个名字。
突然,有一个声音问他:“你后悔吗?”
君?系溃骸安缓蠡凇!?br>
那个声音又说:“如果你不认识他,就不会明白什么叫求之不得;如果你没有爱上他,就不会有今天的痛苦;如果你现在将他放下,你就仍然是以前的天之骄子,一生安乐,你真的不后悔吗?”
君?喜恢?老肫鹆耸裁矗?成下冻隽艘坏阈Γ?馗吹溃骸安缓蠡凇!?br>
这句话说出口,突然间,狂风消失了,暴雨也消失了,眼前不见头的石阶变成了青青草地,原本应该背在背上的那个人正半跪在自己面前,探身看着他。
君?厦偷匕焉碜油?耙磺悖?谇枪憷胶廖薹辣傅氖焙颍?亲x怂?拇健?br>
乔广澜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被人咬住了,君?系纳碜犹??矗?檬址鲎x怂?暮笱??由盍苏飧鑫恰?br>
乔广澜本来就是膝盖着地的姿势,这样被君?弦惶?谎梗?碜硬挥勺灾鞯叵蚝笱觯??鋈硕济挥辛俗帕Φ悖??鹛嵘焓滞扑??br>
他刚想用力挣开,忽然感觉到脸上一点冰凉。
乔广澜不由瞪大了眼睛,发现那是君?涎壑辛飨碌囊坏卫幔?匙潘?难劢锹湓诹俗约旱拿婕丈希?只夯鹤谷肽嗤痢?br>
乔广澜一愣,忽然涌上一股心酸,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唇齿交换的间隙,君?夏剜?诺陀锏溃骸拔鹉钗鹧埃?蠡嵊衅凇br>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乍然划过脑海,当头棒喝大梦方醒,历历往事揭开画皮,那一瞬间所有的爱、恨、嗔、痴翻涌而起,一个声音在心里说:“我竟然真的又见到他了!”
谢卓、杜明舟、君?稀??br>
君?暇醯谜飧龌镁痴媸翘?衿媪耍?还馐奔涑【疤?静欢ǎ??榛玫那枪憷揭埠湍歉稣媸档乃?淮笠谎??弦桓龀【爸兴?成?园着吭谧约罕成希?萌诵奶郏?馐焙蛉词谴游从泄?娜惹椋?约赫庋?デ孜撬??堑?话と?罚?沟玫搅嘶赜a?br>
君?细惺艿角枪憷降亩?饔煽咕鼙涑闪伺浜希?醯米约夯肷淼难?憾家?忌掌鹄矗?脑啾谎杆儆可侠吹娜崆槊垡獍??。?质窍胄Γ?质巧岵坏梅趴br>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他也……
他的手忍不住收紧再收紧,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乔广澜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
君?弦汇叮?幌伦泳颓逍压?矗??Ψ趴?郑?屯房慈ィ?11侄苑降难劬?尤缓炝恕?br>
心疼和担忧一下子盖过了一切,他的手蹭过乔广澜的眼角,急声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哭了?”
乔广澜一下子挥开了他的手:“呸,你倒是会说,这明明是你的眼泪滴在我的脸上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知道是要证明什么一样,用袖子抹了把脸,动作如往常一样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