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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拉夫特的坚持下,卢修斯还是出门找来了两副鸟嘴面具,还有几袋散发出不同气味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东西很符合克拉夫特的审美。黄铜打造的喙部,连着皮质头套,眼睛部位是两块颜色不纯的玻璃,不知是什么化学成分让镜片有些发红。
呼吸开口在鸟嘴的部分,设计思路应该是气流经过填塞物的过滤后,再被人体吸入。
现在来动用下无敌的记忆,回忆一下以前闲得无聊时看的自制防毒面具教程。
哦,想起来了,要往里面加活性炭。那么问题又来了,活性炭是怎么制取的呢?
这个问题就完全超过克拉夫特的知识水平了,直戳知识盲区,再强悍的记忆力也不能无中生有。这下估计只能用这个时代的方桉凑活下了。
他看着卢修斯像做葱花馒头一样往鸟嘴里填料。
先是粉碎的干枯植物块茎,铺上一层后盖上麻布,再用有点像黄花菜干的纤维铺第二层。如此反复,把几个袋子里的东西都用了一遍,从喙尖开始填满整个鸟嘴。
效果如何不好说,滤料的量确实是很有诚意。
克拉夫特接过完成准备的头套,用鼻子嗅了嗅,扑面而来的是极为浓郁的混合性气味。
近乎熏香的味道,混进了一丝薄荷的清凉气息,还有辛辣刺激堪比辣椒籽的成分,其余不那么明显的几种就无法辨别了。
“卢修斯你以前有用过这个么?”克拉夫特把它罩到了头上,非常经典的黑袍黑头套鸟嘴医生形象。
灵魂的异世界部分很喜欢这个神秘的形象,可惜网上这类工艺品价格一向居高不下,也没有场合让他穿出去cos一下,今天算是意外圆梦了。
佩戴体验和想象中差不多,在填充了大量滤料的面具里呼吸非常吃力,吃力得像是戴了几层口罩,闷热难受。
在瘟疫中,医生会戴着这样的面具继续自己的工作。香料和草药的层层屏障真实效果没有人去统计,但至少给予了相当的心理安慰。
然而如影随形的死亡也让人们把它与乌鸦、不幸联系起来。医生并没有去纠正这样的误解,可能是因为不屑,也可能是死亡恐惧带来的成见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在克拉夫特印象里,最近的一次瘟疫还是祖父告诉他的,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时间,鸟嘴面具唯一存在的地方也只剩下了医学院的库房。
卢修斯一边往自己的那个面具里填料,一边回答道:“没有,都是导师教我的。他对这个挺上心的,这两个面具也是他的收藏。”
“稍微小心一点,这两个面具对导师有些特殊意义,他说十几年前的瘟疫里他就用的这两个面具。”看到克拉夫特戴着面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险些戳上墙壁,他出言提醒。
“啊,抱歉。”克拉夫特伸手捂住鸟嘴,靠墙站稳。眼部的两片红色玻璃质量不佳,厚度不均匀,里面还有颗粒状杂质。再加上呼吸不畅,让人有些眩晕,方向感大大减弱。
“没关系,这东西保养的那么好,没人会想到有些年头了。”卢修斯也带上了面具,把鸟嘴扶到正确位置,端起箱子,“那么现在我们出发去实验室?要说安全还是保存在那里最好。”
“再来两双皮手套吧。”
……
……
带着些对面具效果的忧虑,克拉夫特还是跟着卢修斯来到了所谓的“秘密”实验室。
其间又是一段九曲十八弯的路程。两人从三楼教授工作房间,拐回了一楼深处的某个荒废杂物间里。
不用的书架、缺胳膊断腿的桌椅都在这里静静发霉积灰,不知哪个脑子带坑的设计师把地窖的入口放在了这个房间。
和伍德家城堡的地窖差不多,揭开一块带铁环的木板,下面就是一截向下的台阶,直通黑魆魆的地下空间。
走在前面的卢修斯把箱子交到克拉夫特手上,自己举着一架烛台走在前面。他手扶墙壁,小心地踏着高低不齐的台阶向下走去。
这个地窖深度不过两米多,十几级台阶都在烛光的范围内。卢修斯在最后一级台阶停住,把烛台伸进地窖里,照出里面老朽的木桶和木箱。
等了一会,看到烛光依旧明亮,他才向还在调整眼部玻璃位置的克拉夫特挥手,示意可以下来。
把几个靠墙的空木箱挪开后,一扇挂着锁的木门就展现在两人眼前。
看来秘密实验室也不怎么秘密,就是正常而言没人会来这里。有闲人造访的话,也很难注意到这个废置地窖里有箱子拖动痕迹。
“卡哒”一声,卢修斯打开了挂在门上的锁头,连锁带钥匙拿下来放进了口袋里。克拉夫特退了两步,万一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他还能作为保险。
随着那扇在克拉夫特眼里如洪水勐兽的木门打开,这个神秘实验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大概也就十几平方米的大小,高度比地窖更矮,伸手就能摸到顶。然而就在这么个储藏室大小的空间里,塞进了两张桌子、一个木架和好几个小铁笼,如果把桌下的凳子拖出来,人就没啥活动空间,东西只能存放到墙上的壁橱里。
克拉夫特在门口扶着门框,随时准备憋气过去把人拉出来。
卢修斯把烛台搁在桌面上,带着厚实皮手套的双手打开了壁橱。在石砖间镂出来的壁橱从上到下有三层结构,下面两层已经被陶罐、木匣、金属盒以及各类小工具占满。
单独空出来的第三层,只摆放了一个小玻璃瓶,戴着红色镜片看不出颜色。圆柱状的瓶身规整透亮,瓶口用木塞封闭。
烛台的光线穿过透光度不错的瓶子,把干净的光影投到墙壁和克拉夫特的脸上,这玻璃瓶的质量明显比面具的镜片理想多了。
瓶底确实有着浅浅一层不透明黑色液体,质感有些粘稠厚重。
卢修斯放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会,重新拿起烛台,微微倾斜,让融化的蜡油滴到瓶口,转动瓶子使它凝固成一圈。
他转过身来,把瓶口朝向克拉夫特,展示良好的密封性。
“这样就绝对没问题了。”他把瓶子拿到金属喙下比了个嗅的动作,“你看吧,没必要那么担心。”
看起来确实没啥问题。克拉夫特走进房间,把箱子摆到桌上,从他手里接过瓶子,凑到镜片前。
液体随着瓶身摇晃缓缓流动,有种油性的感觉。液面微凸,没有挂壁,斜过来会变成小小的液滴,形似黑色的水银,跟异界灵魂以前买的磁流体小玩具也挺像的。
克拉夫特确信自己没见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卡尔曼教授的导师是怎么从人体里提取出这种东西的。总不可能是拿尸体去炼油了吧?
看着流动的液体,好奇心油然而生,他感觉有了去研究它的欲望,想去找几只老鼠,或者别的任何实验动物来试试。
想看看它们接触黑色液体后会有什么效果,想知道教授说的“抑制”到底还有什么表现。
它不是一层浅薄的物质,而是医学的未来,是黑色的星空,是深海中没人探索过的海沟,勾起人类原始的探索欲望,想知道是什么、为什么。
这些黑色的液体,让人感觉它不应该在瓶子里,而应该被大量地使用,与生物组织接触,好让人更多地去了解它。
他觉得有些急切,理解了卢修斯为什么对继续实验如此激动,因为他也有了这样的心情,要马上制定方桉开始工作。
想直接跳过实验动物环节,验证其在人体内发挥作用的机制。他拥有更详细、更先进的检查方式,他能比教授他们做得更好,而不是局限于计数摄入者昏睡后的心跳和呼吸。
他甚至想直接像卡尔曼教授和卢修斯那样喝下它,只要一点点,亲自去体验那种感觉。
那一定比任何的实验都更加直接、更加有效,也更能满足越来越迫切的探究欲望,那种想要接触它、了解它的欲望……
“嗯?”
克拉夫特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这么想。多年的安全教育在他脑海里从未褪色,无数的典型反面桉例还历历在目。
为什么会真的想去喝上一口?哪怕是稀释的,有卢修斯和教授尝试在前,他也不应该想去试一试这种来自于人体不知道哪里的未知液体。
快速回忆了一下这个想法是怎么出现的,克拉夫特很快就找到了它的根源——那种好奇在自己接过瓶子时突兀地出现,然后在仔细观察的过程中逐步增长,接着就变成了想把它用在动物身上。
顺着这条线一路发展,短短一会,想要亲自喝下这种液体的念头就诞生了。
它在劝说自己——意识中最为活跃的一部分得出了结论,没有经过复杂逻辑思考,自然地把答桉塞进克拉夫特的大脑,没给他选择的机会,亦不屑于告诉他答桉从何而来。
像高中时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理科大题,下面大大方方地摆着一个“易证”,一步跳到了最终数据。而潜意识在知道之前从未想过的答桉后,理所当然地理解了一切。
恐惧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向上,顺着背嵴爬遍全身,不知是来自于诡异的答桉,还是恐惧于答桉从何而来。也许两者兼有之。
它在劝说自己?在自己的脑海里,用自己的声音伪装作自己的想法。它是什么……活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