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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你来晚了,鲁斯。】
「抱歉,莫塔里安那儿比我想像的还要麻烦一点,我花了好一通口舌才让他认清现实。」
【用嘴?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会当场打起来呢:毕竟隔着几千米我都能听见你们的口角声。】
「用灵能?」
【当然,我知道整座大殿都是用惰性材料打造的,但是对于我这种级别的灵能者来说,这点阻力无关痛痒:我甚至能坐在这,听到荷鲁斯在帮圣吉列斯的羽毛尖滴精油时候的声响。】
「那你也一定听到了莫塔里安在我离开后的抱怨吧?」
【现在就能听到:你可真是把他给气到够呛啊。】
「他这人……就这样。」
在狼王粗鲁的喉咙中,一团呼之欲出的咒骂被为数不多的礼节给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让黎曼鲁斯显得很不舒服,根本就不怎麽样的心情也变得更加的烦躁了。
虽然肆意妄为丶出口成脏的野狼之王,只是芬里斯人一个再精巧不过的外在伪装罢了:不过,在伪装了超过一个世纪后,这身狼皮究竟只是伪装,还是已经悄无声息地缝在了原体的骨肉上,就是任谁也无法确定的事情了。
哪怕是黎曼鲁斯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件事情,而且,他更害怕自己真的会想出些什麽来:所以,他乾脆放弃了思考,反正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他只需要扮演好野蛮的狼之王就足够了。
前有帝皇,后有摩根,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压上了身家性命,想跑都跑不掉的马卡多:反正要动脑子的人是永远都不缺的,他又何必在这自寻烦恼呢?
只要到时候能搞清楚究竟要向谁呲牙,是不是真的咬,是要咬出血还是咬出人命,对于他的职责来说就已经够用了:有件事情,黎曼鲁斯自打离开芬里斯的第一天起就已经琢磨明白了。
那就是:在这片银河中,越是聪明的人,越是想的多的人,活的就越累,下场就越惨。
巧了:他眼前就有一个。
黎曼鲁斯笑了一下,好歹是让自己的心情舒缓了一点,他扭头将身后的房门关死了,以屏蔽掉成千上万名凡人在尼凯亚漆黑的长廊间高谈阔论的嘈杂声。
按马卡多的意思,禁军们马上就要把这些帝国的权贵们给一一清场了,只留下那些可信的:这也许是黎曼鲁斯在过去的二十个小时里所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那些凡人就是来捣乱的,哪怕他们团结一致,支持莫塔里安或者马格努斯中的一个,对于帝皇的最终判决也没有丝毫影响:狼王其实搞不明白全父为什麽要把这些人专门拉过来一趟,难道是为了敷衍下帝国表面上的公平民主?
想不明白:也许摩根和马卡多就能想明白吧?
但他?终究不是这块料。
狼王叹了口气:又发现自己最近叹息的次数,似乎格外多。
【是有什麽烦心事麽?】
「多得很呢。」
身后传来摩根的问询,鲁斯连想都没想就回应了:他完全不奇怪蜘蛛女皇能够看清楚他内心中最深处的想法,也没有在摩根面前故意遮掩一二的冲动。
他知道摩根是个聪明人,还是个很会看碟下菜的聪明人:虽然兄妹二人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鲁斯至少还可以相信,当他和摩根蹲在同一条战壕里面的时候,蜘蛛女皇是不会算计他的。
信誉,这是摩根长久以来最看重的资产:虽然她从未有机会大规模的兑现出来,但信誉就像是地窖中保存良好的红酒,漫长的等待只会让它的价值与日俱增。
所以,至少现在,他在摩根的面前谈话是完全不用过脑子的,想说什麽就说什麽,反正摩根会顺着他的话来,也不用担心她会趁机套自己的话:全父在上啊,这就是黎曼鲁斯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有时候吧,摩根,我真的挺羡慕你和马卡多的:好像什麽事情在你们这里都不算是大事,就算是在银河的中心处塌陷出来了一个新的恐惧之眼,我觉得你们两个都能坚持把下午茶喝完。」
【那你真是可看错人了:马卡多从来不喝下午茶。】
「谁知道呢:没准他在私下里就有间黄金茶室什麽的。」
鲁斯笑了一下,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瞎话让他感觉自己的心情正在一点点的好转,但脑海中久违的疼痛依旧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不知道为什麽,最近这段时间里,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也许是因为他这几个月都呆在了帝皇身边儿的原因?
没道理啊。
黎曼鲁斯一路嘟嘟囔囔,拖拽着依旧沉重的脚步,在青色地板上留下咔啦啦的声音,直到他终于站在了水晶吊灯的最底下,才能看清楚屋里的其他几个兄弟。
「搞什麽啊:你们几个是在这里扮演哪路子的重组家庭吗?」
【啊,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摩根的咯咯直笑将黎曼鲁斯的视线引了过去:然后,狼王就皱起了粗短的眉头。
「你干嘛躺在桌子上,摩根?」
【保持头脑的清醒:躺在沙发上我会容易睡着的。】
原体的声音清亮,但鲁斯却是看不清她的脸:只见蜘蛛女皇完全平躺在了大理石的桌面上,闭目养神的样子,银白色的发丝如百川支流自山巅布向四面八方,还有些许仿佛慵懒的眠龙,盘绕于安享在蓝黑色胸衫下的一线天。
往近了看,快要拖曳到地面上的裙摆被一双来回晃动的及膝长靴搅得不得安宁,在半米高的地方做着几乎一致的钟摆动作:而在钟摆的其中一端,黎曼鲁斯看到了让人眼熟的黑色长发。
「康拉德?你怎麽坐在地上?」
「老毛病了。」
午夜幽魂正全神贯注于他双手间的一个小物件,狼王说不出来它的名字,又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有种奇怪的即视感。
慵懒歇息的摩根?在地上盘腿坐着的康拉德?下一个是谁?
视线向右方移动,一颗凶名昭彰的金头飘进狼王的视野里:只见马库拉格人依旧身着着他那副经典的礼仪式盔甲,端坐在环绕着摩根与康拉德的沙发一侧,整个身体都重心向前倾斜,低着脑袋,盯着手里面冒着热气的茶饮,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麽事情。
但鲁斯看的清楚:基里曼只是在闭着眼睛假寐。
他的视线接着移动,很快发现了墙角处的两抹身影,只见卡利班的雄狮正在一座正对着摩根方向的独立沙发上正襟危坐,他的嘴角处残留着严肃,手里握着一封宽大如报纸般的东西:低垂的纸角上有着帝皇之子的标志,应该是大漩涡那里的战况速报。
从庄森的面色,至少他对上面的内容不太满意:同样操此观点的还有科拉克斯,他将自己的长发梳成了简单的马尾,此时就靠在庄森所坐的沙发背后,两只胳膊恰好肘到了雄狮的后脑勺。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从这两人的方向传来,狮王与鸦王似乎各自抱有一个并不相同的观点,他们的讨论激烈却不严肃:庄森觉得科拉克斯是在的异想天开,宛如鸦王则在指责他的兄弟的死板。
「啧啧啧……」
看完这一幕,狼王直接坐在基里曼对面的位置上。
「我觉得我说的没错,摩根:你们几个就像是个重组家庭一样。」
「怎麽?在远东那里搞个新帝国都不满足了,现在还要再搞个新的帝皇家族吗?」
「你这话可真不客气,兄弟。」
摩根没有开口,倒是基里曼闭着眼睛发言了。
「我不客气?」
黎曼鲁斯怪笑了一声。
「你真应该听听外面的那群泰拉人是怎麽讨论你在尼凯亚会议上的表现的,基里曼:野心昭彰都是很温和的形容词了,要是有人觉得你只是单纯的想独立的话,那他一定是收了马库拉格的钱了。」
「说真的,兄弟。」
狼王的身子往前凑了凑。
「你真不担心泰拉上的那群家伙再对你使些什麽手段吗?」
「担心?」
基里曼笑了一下。
「鲁斯,我恰恰是意识到了神圣泰拉上的那些人,他们无论是在说些什麽,做些什麽,都对于我的事五百世界毫无影响:想让他们帮忙也指望不上,他们要想使些手段的话也撼动不了我,所以我才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
马库拉格人饮了口茶,而黎曼鲁斯则是连连摇头。
「马卡多就要多操心了。」
「恰恰相反:我和他的关系从未像现在这麽好过。」
「你说是吧,摩根?」
基里曼抬起头来,他的呼喊惊扰了蜘蛛女皇:摩根睁开眼睛,先是张开双臂,大梦初醒般地伸了个懒腰,随后翘起腿,在桌面上留下了一条雍容的S曲线。
【总会走到这一步的。】
摩根摆了摆手,将注意力放在了鲁斯的身上:她笑了。
【你知道吗?莫塔里安在我起身的时候才停止了他的抱怨:你真的把他气得不行啊,鲁斯。】
「我要是不气一下他,他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有可能在尼凯亚上将你们所有人一网打尽呢:莫塔里安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脑子其实很清楚自己能做到什麽地步,但他偏偏又有一种执拗的贪劲。」
【农民都这样,这也怪不到他们身上,很多时候,就是这种贪劲能让他们再榨出些力气来,能够多耕几亩田地:一家老小的生死往往就在这几亩地的收成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贪婪丶坚持还是自负:总要再贪点收成,总能扛住风吹雨打,扛住哪怕是最灾荒的年份,但同样的,因为是家里无可替代的顶梁柱,也总会养成在屋檐下说一不二的性格,哪怕明知道道理会跟你死倔到底。】
【放心吧,什麽时候他发现他不是那根顶梁柱了,他衰退的速度会比你想像的还要快。】
「你怎麽都知道?」
【我统治着一个帝国,数以万亿计形形色色的人民:既然想要统治他们,那就自然要对其中的每个人群都稍有了解,包括一个在封建世界上的农户之家。】
这句话让黎曼鲁斯沉默地盯住了摩根的脸:盯了很久。
「知道麽,摩根:我有时候总觉得你才是帝皇选择的继承人。」
【那荷鲁斯呢?】
「他运气好,绝大多数的原体站在他的位置上,拥有他的条件,也至少能扛起战帅的责任:牧狼神他也很清楚这一点,不然你以为他内心中为什麽总是阴晴不定,看待所有人都疑神疑鬼。」
「荷鲁斯很清楚:在他的身上真的是选择大于努力了。」
「至少,你,摩根:如果你是我们中第一个回来的,我们在乌兰诺上宣誓效忠的对象,肯定就是作为战帅的阿瓦隆之主了,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很不错的方案,虽然荷鲁斯也的确能让人信服,但他总让我有种莫名的遗憾。」
【用不着遗憾,兄弟。】
摩根摇了摇头。
【谁上都一样:即便你将我摆在战术的位置上,帝国的现状也不会有什麽大的改变,我在原体中不也有多半的反对派麽?而且在其他的某些问题上,我没信心能和荷鲁斯做的一样好。】
「什麽问题?」
狼王有些好奇。
「忠诚。」
摩根还没开口,一股没来由的声音,不知道是抢答还是纯粹的喃喃自语,便从一直低着脑袋的马库拉格人的方向飘了过来:黎曼鲁斯清楚的看到,在这一刻,就连摩根的表情都崩裂了一下。
房间里的所有人,包括正在讨论的庄森和科拉克斯,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或是好奇,或是愤怒地直视着基里曼:直到反应过来的基里曼默默地举起了双手,面前露出了一个笑容。
「啊,没事,各位:我在这里想自己的私事呢。」
「哼。」
庄森对此轻哼了一声。
「你心里的私事可真够雄心壮志的,兄弟:不愧是马库拉格人。」
颇为罕见,基里曼在面对这句话时只是默默地低下了脑袋。
「这脾气不是控制的挺好麽?」
狼王咧了咧嘴,竭力将刚才那句话真的当做一句口误来听:全父在上啊,他在尼凯亚上已经要同时算计两个血亲兄弟了,千万不要再加上第三个了。
「那照你这麽说的,摩根……」
狼王掉回了话题。
「即使你是第一个,全父也不会任命你做战帅吗?」
【概率不会很大……】
「不。」
这次插嘴的是康拉德。
「是根本不可能。」
午夜领主粗鲁地笑着。
「听着,鲁斯:帝皇哪怕当场把摩根拖进泰拉的皇宫里,让她给自己再生产一个亲上加亲,祖孙同乐的新战帅,也不会把原属于荷鲁斯的东西挂在摩根的脑袋上的。」
「那就不合适,你知道吧……」
「砰!」
康拉德的话音未落,蜘蛛女皇的长靴便恰到好处地多摇摆了一下子,眨眼间便把那颗苍白的脑袋和它的附属品给踢到了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黎曼鲁斯瞪圆了眼睛,他眼看着整个房间对此无动于衷:庄森和科拉克斯依旧在讨论,鸦王不过是多瞥了康拉德一眼,以确定他不会砸坏他们的游戏机。
而基里曼则更熟练些:他明明低着脑袋,根本看不见摩根和康拉德的互动,但就在黎曼鲁斯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心品茶的马库拉格人却仿佛未卜先知般,身子骨稍稍往右一倾,便让飞翔的午夜幽魂与他擦肩而过了,连一根头发上的灰都没沾到他的茶上。
而康拉德还没落地,基里曼就恢复了正常的坐姿:甚至还不忘再饮上一口茶来压压惊。
「……」
在狼王的震惊中,摩根挪了挪她的屁股,伸直了腿,双手各自捏住裙摆的一侧,一脸嫌弃地在地毯上擦拭着靴尖。
【好吧。】
【我们刚刚聊到哪了,我的黎曼鲁斯兄弟?】